卷十六 鐵馬踏雪取河北 第七十章 突破缺口

　　‘轟！’壹塊百斤巨石砸中了板墻，強烈的撞擊力將板墻上方砸出壹個大缺口，站在板墻上的四五名夏軍士兵被砸得橫飛出去，血肉模糊，壹架床弩也被砸得粉碎，驚呼聲、慘叫聲響成壹片。
　　巨石連續發射，壹塊塊巨石呼嘯著砸向板墻，不時發出沈悶的撞擊聲和支撐木架的斷裂聲，壹處缺口被連續三次砸中，終於轟然倒塌。
　　竇建德此時已返回中營，防禦戰由大將範願全權指揮，他急得大聲吼罵，“床弩發射！”
　　早在隋軍第壹波攻擊開始時，壹千部床弩便集中發射了，黑暗中，強勁的鐵箭密集地射向六十架投石機。
　　但隋軍也有防禦床弩的經驗，不僅將絞盤後置，增加了保護士兵的防禦板，還用厚厚的熟牛皮將投石機包裹，盡管鐵箭依然能洞穿牛皮，但它們破壞力大大降低，就和普通箭矢壹樣，釘在投石機上。
　　壹連三輪床弩射出後，也只有四架投石被破壞，殺傷力微小，範願的聲音都喊啞了，卻束手無策，眼睜睜地看著接二連三的巨石砸裂板墻，砸出壹個個缺口，已有十幾處坍塌。
　　但微弱的防禦依然存在，那就是拼命修補坍塌的板墻，三千工事兵運來巨木和石塊，清理掉損壞的墻面，重新立柱壘石。
　　壹塊巨石轟地砸中正在修補中的缺口，幾根剛剛立下的木柱齊根斷裂，巨石將幾顆人頭砸得粉碎，翻滾著向人群砸去，幾十名工事兵嚇得掉頭便逃。
　　……
　　盡管投石機在壹次次機械地重復，但隋軍士兵的興奮卻沒有消退，每壹次看見板墻轟然倒下，隋軍士兵中便爆發出壹片歡呼聲。
　　眺望臺上，楊元慶依然在關註遠處的攻城戰，他面無表情，全神貫註地凝視著隋軍投石機的壹次次攻擊，旁邊給他送信的記室參軍裴青松幾次想說什麽，但欲言又止。
　　裴青松自從上次被楊元慶斥責後，他不敢再隨意說話，大多時候他都保持著沈默，多看多想而不多言。
　　“妳想問什麽？”楊元慶沒有回頭，他仿佛知道裴青松心中的疑惑。
　　裴青松遲疑壹下道：“卑職最近也看了壹些兵書，書上都提到盡量避免夜戰，主要是難以用軍旗指揮，還有夜戰中難以辨別敵我，另外也容易被敵酋逃走，可是攻打太原城、李叔良之戰、涿縣大戰，總管都采用了夜戰，和兵書上所有不同，卑職不太明白。”
　　楊元慶笑了笑，裴青松的進步他看得見，而且他問題也不算幼稚，可以給他解釋壹下。
　　“四次大戰我都采用了夜戰，難道妳沒有發現它們的共同點嗎？”
　　裴青松想了想，有點些反應過來，“總管是說，四次都是攻城或者攻營。”
　　“正是這樣，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，夜戰最大的問題是指揮和辨別敵我，所以我盡量不在曠野會戰中采用夜戰的方式，但夜戰又是動搖軍心，造成敵軍混亂的有利方式，攻打竇建德我並不是想殺敵多少，我的目的是擊潰敵軍，讓他的士兵們逃走，各自回家務農，恢復河北的平靜，至於竇建德，坦率地說，我並不打算阻攔他的逃走。”
　　裴青松有些愕然，“總管不想抓住竇建德嗎？”
　　楊元慶搖了搖頭，“與其面對壹個強大的李密，不如留下壹個挖他墻角之人。”
　　裴青松有些明白了，“總管是想用竇建德來對付李密？”
　　楊元慶淡淡壹笑，“也談不上對付，但他至少能分去壹部分李密的盤中之食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大帳內，竇建德背著手來回疾走，儼如熱鍋上的螞蟻，盡管他知道這壹天早晚要到來，但真的來臨時，他心中卻充滿了害怕，他感覺自己的末日要來臨了。
　　“大伯！”
　　侄女竇線娘疾步走進他的大帳，有些焦急道：“範將軍壹人難以指揮兩線作戰，大伯能不能再派壹名大將指揮南線，讓範將軍集中對付北線。”
　　竇建德的原配妻子和兒女都在他造反時被官府所殺，而後娶的曹氏也沒有能給他生下壹兒半女，他便將竇線娘視為自己的女兒，對她異常疼愛。
　　竇線娘本來應該呆在漳南縣，但她卻擅自跑到七裏坡參戰，令竇建德惱火萬分，下令將她禁足，不過漳南縣失守後，竇建德又暗暗慶幸她不在那裏。
　　竇線娘的建議讓竇建德深以為然，他點點頭，立刻令道：“速令曹旦接手南方線防禦，範願全力負責北線防禦。”
　　壹名親兵接令飛奔而去，竇建德又對竇線娘道：“線娘，現在形勢危機，妳可先撤退，不用再等我。”
　　“可我能去哪裏？”
　　“去高唐縣，那裏有妳劉二叔和宋金剛率領的兩萬精兵，孔德紹和壹些文官昨天也走了，如果這邊不利，我會很快來和妳會合。”
　　“不！”
　　竇線娘果斷地拒絕了竇建德的安排，“我和大伯壹起走。”
　　說完，她轉身向帳外走去，竇建德望著她的背影嘆息壹聲，“唉！這個傻孩子。”
　　其實竇建德也明白她不肯先去的真正原因，是因為劉黑闥想讓她嫁給自己的兒子劉摯，竇建德也並不很願意，劉摯性格太暴烈，更重要是竇線娘堅決不答應，竇建德也不想勉強她。
　　這時，親兵領了壹人走進大帳，“王爺，都準備好了。”
　　“讓我看看！”
　　竇建德走到此人面前，打量他壹下，只見此人幾乎和自己長得壹模壹樣，也穿著同樣的裝束，但氣質上比較怯弱猥瑣，而且此人的鼻翼有壹顆大黑痣，上面還有幾根短毛，這是他和竇建德最大的區別，不過在晚上，很難註意到此人鼻翼上這顆痣。
　　此人姓劉，是平原郡長河縣的壹個老農，口音和竇建德也很相似，他報名從軍時被軍官發現，把他送到竇建德面前，竇建德如獲至寶，有此人在，他便有了最好的替身。
　　竇建德滿意地點點頭，對幾名親兵道：“帶他去巡視戰場，鼓舞士氣，他不用開口發令，妳們直接替他傳話。”
　　“遵命！”士兵們將假竇建德帶了出去。
　　竇建德背著手慢慢走到帳前，凝望著西面的戰場，盡管他知道這場大戰的勝機不大，但他依然希望能夠最大程度地削弱隋軍。
　　……
　　投石機的攻擊已經歷了近壹個時辰，南北兩邊的板墻都各自砸開了壹個長達數百步的缺口，就在這時，隋軍大營內又傳來了巨大的鼓聲，“咚咚——咚咚——”
　　這是新的命令，停止投石機的攻擊，發動陷陣戰，數十架投石機慢慢地停止了攻擊，戰場上霎時間變得安靜下來，李靖拔出戰刀，回頭對副將楊思恩令道：“楊將軍，下面是妳的陌刀重甲兵出戰！”
　　楊思恩已經披掛完成，他身披重甲，手執手執長約壹丈七尺的陌刀，渾身上下只有雙眼露出，眼睛裏射出森冷的目光，在他身後列隊站著六千名重甲陌刀步兵。
　　六千陌刀軍百人為壹排，壹共六十排，前後相隔壹丈，全部都已換上了重甲，六千人隊列整齊，儼如銅墻鐵壁，殺氣凜然。
　　楊思恩將陌刀高高舉起，六千重甲步兵同時爆發出壹聲驚天動地的吼聲：“殺——”
　　楊思恩陌刀壹揮，六千陌刀重甲兵發動了攻勢，如墻推進，氣勢凝重如山，向五百步外的缺口步步殺去。
　　在南線戰場，主將秦瓊也下達了進攻的命令，五千重甲騎兵在大將薛萬徹的率領下也驟然發動，百騎壹排，列隊五十排，揮動馬槊，向長達壹裏寬的缺口疾奔。
　　秦瓊則率兩萬騎兵和壹萬步兵跟隨在重甲騎兵之後，向敵軍大營掩殺而去……
　　北線缺口處，壹萬弓弩手堵住兩百步寬的缺口，萬箭齊發，箭如暴風驟雨，射向壹步步逼近的重甲陌刀士兵。
　　重甲陌刀士兵手執陌刀和藤盾，迎著箭雨，步履凝重地沖向缺口，箭矢早已射透了藤盾，叮叮當當射在他們的鐵鎧之上，卻無法洞穿鎧甲，陌刀軍和重騎兵之所以又被稱為陷陣兵，就是因為他們的重甲不懼箭矢，是沖擊敵陣最犀利的兵種。
　　眼看隋軍重甲步兵越來越近，大將範願急得眼睛都紅了，他嘶聲大吼，“用床弩射擊！”
　　夏軍士兵迅速擡來三百部床弩，範願親自指揮，他命令將床弩堵住缺口，並排列在兩邊未塌的板墻上，士兵們絞盤上弦，放入了鐵箭，壹根根粗長的鐵箭，對準了迎面殺來的陌刀重甲兵。
　　範願壹聲厲喝：“射！”
　　三百支威力強大的鐵箭呼嘯著射向重甲士兵，強勁的鐵箭終於穿透了重甲，第壹排的重甲士兵發出壹片慘叫，百余人被射倒壹大半。
　　楊思恩位於第壹排中間，兩支鐵箭同時射向他，他揮動陌刀劈飛其中壹支箭，另壹支箭卻射中了他大腿，鐵箭射透半尺，將他腿骨射斷，他悶哼壹聲，跪倒在地。
　　十幾重甲士兵連忙將他拖下去，楊思恩已經無法再支撐，他大喊壹聲，“李重威將軍繼續指揮！”
　　壹陣劇烈的疼痛襲來，使他壹下子暈死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