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六 鐵馬踏雪取河北 第八章 合縱抗隋

　　所謂牽壹發而動全局，隋軍出人意料地在十壹月進占了上谷郡，不僅給幽州羅藝施加了巨大的壓力，也讓其他河北勢力也為之緊張起來，在河北四大勢力中，最弱的是魏刀兒，其次是高開道，第二是幽州羅藝，最強大的是竇建德。
　　面對隋軍的強勢東擴，河北各大勢力都意識到，僅憑壹方的力量恐怕是難以抗拒隋軍，在這種情況下，摒棄前嫌、聯合抗隋的呼聲便漸漸在各大勢力中出現，首先是羅藝和高開道的聯合，他們在對付竇建德北上的戰役中，就不止壹次聯合，而這次隋軍東擴，羅藝和高開道便很自然地達成了聯盟協議，共同對付隋軍。
　　而此時，竇建德也有了聯合羅藝抗隋的想法，早在壹個月前，他便派宋正本秘密赴幽州和羅藝接觸，竇建德本來考慮多次接觸羅藝後，緩和雙方的敵視，然後再提出雙方聯合的建議，不料隋軍提前占領上谷郡，打亂的竇建德的計劃，但同時也給竇建德帶來了契機。
　　夜幕降臨，壹輛馬車駛進了幽州城，馬車裏宋正本凝視著夜幕籠罩下的壹條條街道，腦海裏卻在考慮隋軍下壹步的走向。
　　和溫彥博壹樣，宋正本也認為隋軍攻下上谷郡的目的，是想打開進攻河北的大門，建立壹個糧倉軍資重地，為明年春天的河北戰役打下基礎，這樣考慮的話，隋軍現在攻打上谷郡就完全在情理之中，並不使人意外。
　　這說明隋軍並沒有改變計劃，而且他們也需要時間來建造倉庫，搬運物資，幽州不是上谷郡，壹旦進入對峙狀態，若沒有充分的糧草供應，在這麽寒冷的冬天裏，隋軍很難打贏這場戰爭，這不是出奇兵就能取勝。
　　所以隋軍發動河北攻勢的時間，應該還是在明年春天，這就給了他們兩個月的時間，他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建立壹種臨時同盟，合縱抗隋。
　　宋正本對自己此行的任務還是很有信心，上個月他秘密出使幽州時，看出羅藝已經動心，而現在羅藝又面臨巨大的壓力，只要策略得當，那麽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。
　　至於高開道那邊，宋正本並不擔心，只要說服了羅藝，高開道自然也成同盟之壹，屆時形成壹個強大的三角聯盟，就不再懼怕隋軍的東擴。
　　這時，馬車開始減慢速度，“老爺，到了！”外面傳來車夫的聲音。
　　宋正本探頭望去，卻正好看見羅藝把溫彥博送出府來，似乎在說什麽，宋正本立刻吩咐車夫，“慢壹點！”
　　宋正本知道羅藝手下部眾大都憎恨竇建德，在沒有和羅藝談妥之前，他不想被羅藝的手下看到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。
　　溫彥博上了馬車，對羅藝道：“明天壹早屬下就出發，壹定會給王爺帶來好消息。”
　　羅藝微微壹笑，“祝司馬壹路順風！”
　　馬車起動，漸漸走遠，消失在黑暗之中，羅藝剛要回府，壹轉身卻看見另壹輛馬車，馬車車簾拉開，他看見了壹臉笑容的宋正本，羅藝壹下子楞住了。
　　……
　　書房裏，羅藝和宋正本坐了下來，羅藝確實沒有想到宋正本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造訪，他剛剛才和溫彥博商量了應對北隋東擴的策略，宋正本便出現了。
　　壹名侍女給他們上了茶，便退了下去，宋正本端起茶碗，微微笑道：“上次和總管談的事，可有什麽說法？”
　　羅藝當然知道宋正本說的是什麽，本來他和竇建德結盟之事極為動心，但溫彥博的勸說又讓他有點動搖了，他非常了解竇建德，需要用人的時候，竇建德彎得下腰，低得下頭，可壹旦不需要妳了，他便立刻翻臉，剛剛還拍肩膀的手便握刀刺來，羅藝著實不太相信竇建德的誠意。
　　他沈吟壹下便道：“這件事讓我再考慮考慮。”
　　宋正本嘴角微微抽搐壹下，現在什麽時候了，已經火燒眉毛了，羅藝居然還要再考慮考慮，宋正本立刻猜到了羅藝的心思，恐怕羅藝是想到了什麽對付楊元慶的辦法，所以變得不那麽熱心了。
　　宋正本心中不由冷笑壹聲，以竇建德數十萬大軍，割據大半個河北的力量都沒有把握和隋軍對抗，還要想辦法合縱抗隋，羅藝壹個兵力只有五萬，地盤只有三個郡的小勢力，他還以為自己可以和隋軍獨立抗衡嗎？
　　宋正本當然不能這樣說，這樣會惹惱羅藝，他委婉勸道：“我們也知道幽州軍戰鬥力很強，又有高開道的十萬大軍協助支持，還有充足的糧食，這樣的實力確實令人不敢小視，但羅總管並不了解隋軍的強大，以突厥數十萬大軍進攻豐州，還被打得慘敗而歸，試問我們河北勢力，誰能辦得到？而且河內郡壹戰，跟隨我家主公多年的數萬精銳老軍全軍覆沒，我們深深體會到了僅僅靠我們壹己之力，是無法和隋軍對抗，只有整個河北勢力聯合起來，我們才有可能抵得過隋軍。”
　　宋正本壹番語重心長的勸說使羅藝有點被說動了，他本來就是想和竇建德聯手，而只是臨時被溫彥博勸退，此時宋正本把事實擺出來，羅藝也忽然意識到，自己是有點太天真了，以為憑壹己之力便可以和隋軍對抗，突厥三十萬大軍都慘敗在楊元慶強大的武力下，而自己的幾萬幽州軍就能將隋軍擊敗嗎？
　　宋正本看出羅藝已經動心了，他便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，不緊不慢道：“羅總管，恕我直言，其實現在著急的不應該是我們，從現在隋軍的布兵來看，他第壹個要進攻的顯然是幽州，而不是我們，我完全可以坐山觀虎鬥，等隋軍和幽州軍鬥得兩敗俱傷，我們再傾巢出兵進攻隋軍，相信我們的軍隊會把隋軍趕出河北，但我家主公並沒有這樣做，我們考慮的是唇亡齒寒，如果幽州完了，那下壹個就輪到我們，雖然我們兩家壹直不和，但在共同的外敵面前，我們應該摒棄前嫌，壹致對抗隋朝，這才是明智的做法。”
　　宋正本這幾句話打中了羅藝的要害，如果隋軍和幽州軍真的鬥得兩敗俱傷，那笑到最後的必然是竇建德，他傾巢出兵把隋軍趕出河北，然後再吃掉自己，豈不是輕而易舉？
　　雖然宋正本沒有明說，但羅藝卻聽懂了，他頓時壹陣毛骨悚然，不能！絕不能讓竇建德在壹旁虎視眈眈，必須也把他拉下水，讓他也承擔抗擊隋軍的代價，這樣他才無力吃掉自己。
　　想到這，羅藝終於下定了決心，他緩緩點頭，“宋先生說得極是，唇亡齒寒，幽州完了，下壹個就是輪到妳們，楊元慶是我們共同的敵人，大家應該拋去昔日恩怨，攜手合縱抗隋，請妳轉告長樂王，羅藝願意和他攜手共同抗擊隋軍東擴。”
　　“那麽高開道將軍那邊……”宋正本試探著問。
　　羅藝毫不猶豫道：“高開道那邊沒有問題，他本身就是主張聯合抗隋，如果我答應和妳們合作，他也會答應，我可以說服他，關鍵是我們怎麽合作，我認為需要好好商談壹下細節。”
　　宋正本從懷中取出壹份文書，放在桌上，推給了羅藝，笑道：“這是我們提出的壹個具體方案，羅總管不妨看壹看，我會在幽州留三天，專門商談合作細節，不過，有壹點我要提醒羅總管，這件事要絕對保密，我是說，我擔心會泄露出去，若讓楊元慶知道了，會對我們不利。”
　　羅藝點了點頭，“這個我明白，妳們盡管放心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夜已經很深了，到了壹更時分，大街上已經空空蕩蕩，看不見壹個行人，偶然幾只細犬從街頭狂奔而過，聚在壹起爭咬，很快又分散了，天氣格外地寒冷，到處是堆積的臟雪，屋檐下的冰棱足有兩尺長。
　　幽州城東北的壹條小街上，壹個瘦高的黑影正沿著墻根匆匆地走著，他不時警惕地回頭張望，註視周圍的情況變化，他走過壹個街口，看見了前方不遠處的壹家酒肆，他脖子縮了縮，加快腳步向酒肆走去。
　　酒肆叫鴻豐酒肆，壹個很普通的名字，酒肆也不大，占地約壹畝，兩層樓，在幽州城內，這樣的酒肆比比皆是，而且這個地段也不是太好，顯得有點偏僻，所以酒肆的生意似乎也不太好，早早便打烊了。
　　這時，酒肆門開了，壹名夥計走了出來，後面跟著壹個中年男子，看打扮，像是這家酒肆的掌櫃。
　　“掌櫃，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　　“路上當心點，好好照顧妳娘，明天過來不了，後天來也行。”
　　“我盡量明天來！”
　　夥計攏了攏身上的羊皮襖，便告辭走了，酒肆掌櫃剛要回去，黑暗中，壹個瘦高的影子卻閃身出來。
　　“是誰？”掌櫃壹驚。
　　“是我！”
　　酒肆掌櫃向左右看看，迅速將黑瘦男子拉進了酒肆，光線下，這是壹個年輕男子，皮膚黝黑，目光炯炯有神，兩只胳膊很長，顯得十分有力。
　　此人叫羅善文，是北隋內衛軍派到幽州的壹名探子，而酒肆掌櫃也是北隋軍的探子，姓張，開這家酒肆為掩護，他們已經在幽州呆兩年，搜集的大量的情報。
　　“有什麽收獲嗎？”張掌櫃問道，他是負責傳遞情報，他知道羅善文這麽晚，必然是有重要情報。
　　“有壹個重要情報！”
　　羅善文點點頭，“我們今天在總管府門前蹲點，發現了竇建德的軍師宋正本到來，他進了羅藝的府宅後，便壹直沒有出來。”
　　“看清楚了嗎，確實是宋正本？”
　　羅善文肯定地點頭道：“我能確定，就是宋正本，這個情報很重要，我希望能盡快送走。”
　　“好！明天城門壹開，我就出城放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