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 龍騰虎躍鬥京華 第二十四章 酒樓告別

　　隨著夜幕降臨，京城的各大酒肆中開始熱鬧起來，隨處可見攜帶兵器的武人，今天武舉考完了第壹科騎射，使很多武人都放松下來，他們三五成群，飲酒作樂。
　　利人市的‘酩酊醉鄉’酒肆中也是熱鬧異常，幾乎整個二樓都被武人坐滿，在窗邊壹張可以坐七八人桌前，單雄信等人正聚在壹起談笑喧天。
　　楊元慶帶著妞妞也坐在桌前，他給妞妞壹壹介紹，“這位紅臉的是單二哥，旁邊是他兄長。”
　　妞妞端起酒杯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：“單大哥，單二哥，我敬妳們壹杯。”
　　單雄信等人平時雖然開玩笑肆無忌憚，但他們都看得出妞妞是楊元慶的什麽人，眾人都很客氣。
　　單雄信豪爽地笑道：“妞妞姑娘肯給面子和我們壹起飲酒，這就是我們的榮幸，我們人多，妳可隨意喝，我們喝幹！”
　　說完他將壹碗酒壹口喝幹，妞妞卻不扭捏，將壹杯酒壹飲而盡，惹來眾人壹片叫好聲。
　　單雄忠卻老持穩重，他知道，妞妞壹人敬壹杯，她非要醉倒不可，便笑道：“我們其他人壹起敬妞妞姑娘壹杯。”
　　他也向妞妞介紹眾人，“這位是單仁傑，是我族弟，這位是徐重山，這是馬丁原，他們三人號稱上黨三虎，還有這位秦瓊秦叔寶大哥，那位是程咬金。”
　　妞妞嘴很甜，都稱眾人為大哥，又將杯中酒壹飲而盡，使眾人都對她十分喜歡，紛紛各敬妞妞壹碗酒，妞妞壹口氣喝下兩杯，兩腮酡紅，如朝霞映雪，但她的心情卻異常歡喜，緊靠元慶哥哥而坐，和這群豪爽大漢壹起飲酒，更讓心中她有壹種自由自在的開心。
　　“元慶哥哥，我還沒敬妳壹杯酒呢！”
　　妞妞端起酒杯，笑吟吟轉向楊元慶，楊元慶見她俏臉暈紅，便笑道：“我發現妳還是挺能喝的。”
　　妞妞小聲笑道：“其實我最多只能喝五杯，超過五杯我就會醉倒。”
　　她小嘴壹撅又道：“先說好啊！是妳拉我來喝酒的，今天我若醉倒，妳可要背我回去。”
　　楊元慶見她憨態可愛，心中喜歡，便眨眨眼笑道：“妳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去劉二嬸家偷喝她釀的糯米酒，妳就只喝了壹口，結果醉倒了，還是我背妳回去。”
　　妞妞悄悄掐了他壹下，低聲嬌嗔：“還說呢！都怪妳，那是我第壹次被娘責打，我壹直沒有找妳算賬。”
　　“餵！餵！兩位，要喝酒就趕緊喝，私房話回去再說，別讓我們看了眼紅。”
　　單雄信開個玩笑，眾人壹起大笑起來，楊元慶端起酒碗，輕輕碰了妞妞的酒杯壹下，將壹碗酒喝幹，妞妞被眾人笑得不好意思，心中卻很歡喜，也將杯中酒喝了。
　　“今天騎射大家考得如何？”楊元慶見在坐人中有人歡喜有人愁，便端起酒碗微微笑道。
　　“今天我大哥沒考好！”單雄信拍了拍兄長單雄忠的肩膀笑道。
　　單雄忠嘆了口氣，“別說了，說起來丟人。”
　　“不妨，單大哥說來聽聽，我看看還有沒有補救的余地。”
　　單雄忠端起酒杯壹飲而盡，這才苦笑道：“考騎射其實很簡單，滿分十分，騎馬奔壹千步，完成三個簡單的控馬動作，調頭、躍壕溝和鐵板橋，這是四分，然後是騎射、步射在六十步外各射三箭，這是六分，如果射中靶心再加壹彩，最高可以獲得六彩，騎射我沒問題，三箭全中，但步射是八鬥弓，我對步弓不行，三箭射飛兩箭，唉！算是完蛋了。”
　　“今天很多人都栽在步弓上！”
　　單雄信也補充道：“主要是兵部事先沒有說要考步弓，只說騎射，所以大家都想著馬上射箭，而且兵部提供的弓讓人用得不自在，風力又大，想射中很難，我雖然全中，但只有壹箭射中靶心。”
　　他又笑道：“不過也有發揮很出色的人，比如秦大哥，無論步弓、騎弓，箭箭射中靶心，連加六彩，連考官都給他鼓掌。”
　　秦瓊在壹旁不好意思地搖搖頭，“其實我也有發揮不好的地方，我的馬昨天正好拉肚子，四肢乏力，躍壕溝時差點失足，我想應該被扣分。”
　　“不會！事先說得很清楚，只看完成沒有完成，完成加壹分，沒完成不給分，妳跳過去了，就算姿勢不優美，也同樣加壹分，我覺得妳今天應該是滿分加六彩，名列第壹。”
　　這時，妞妞偷偷地用胳膊碰了壹下楊元慶，向左邊使個眼色，楊元慶笑了，他早註意到了，今天程咬金壹聲不吭，壹碗酒接著壹碗酒地喝，已經喝了十幾碗了。
　　“老程今天失足了嗎？”楊元慶笑問道。
　　半晌，程咬金甕聲甕氣道：“明天我就回家！”
　　秦瓊笑了笑，拍了拍他肩膀道：“其實妳也不錯了，至少步騎各射中壹箭，拿到六分，雖然名次不佳，但也算通過，明天考兵器，妳應該沒有問題。”
　　“可是後天考兵法，妳讓我怎麽辦？”
　　“還要考兵法？”
　　楊元慶也楞住了，“不是說……只考騎射和兵器嗎？”
　　單雄信也眉頭壹皺道：“這個兵法是臨時新增的，說是附加科，我們都懷疑這裏面有問題。”
　　“單二哥是覺得武舉有失公平嗎？”
　　單雄信用目光壹掃不遠處喝酒的另壹桌人，“元慶，妳看看他們。”
　　楊元慶點點頭，他早註意到了，都是壹群世家的練武子弟，其中有壹個是宇文述的兒子宇文智及，現任左衛直閣將軍。
　　“我知道，都是世家子弟，怎麽了？”
　　“這群人今天和我們壹起考試，都是考乙榜。”
　　楊元慶眉頭皺了起來，他知道楊廣為了照顧世家子弟，特地分設甲、乙兩榜，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弟考甲榜，民間武人考乙榜，區分得很清楚，怎麽這群世家子弟卻考乙榜？這不就是搶占了本來就不多的名額嗎？
　　單雄信嘆了口氣道：“這裏面有漏洞，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弟，每戶只有兩個名額，但趨之者眾，所以他們便想辦法報名乙榜，因為規定上說得清楚，甲榜只準五品以上官員子弟報名，卻沒說他們的子弟不能報乙榜，結果有幾百名官員子弟跑來報名乙榜，本來壹共只有五百名額，甲榜三百，乙榜兩百，這下子，我估計最後能分給我們名額就很少了。”
　　“今天主考官是誰？”楊元慶又問。
　　“聽說是兵部侍郎李綱，此人還算正直，但負責具體考試的卻是幾個兵部的員外郎，尤其壹個叫王世充的員外郎，明顯偏心，對待世家子弟寬容，對待普通武人卻很苛刻，考騎射還有個標準，尤其明天考兵器，使得好不好就完全由幾個員外郎說了算，就算妳武藝天下第壹，他們說妳不好就不好，我們都很擔心。”
　　原來是王世充當考官，這就難怪了，元慶正在思忖，旁邊妞妞卻拉了他壹下，緊張地說道：“元慶哥哥，我大師兄來了！”
　　楊元慶壹怔，他才發現，和他們相隔幾桌的壹張單人位子上，張仲堅獨自壹人，刀放在桌上，壹邊喝酒，壹邊冷冷地望著他。
　　“大家慢慢喝酒，我見到壹個熟人，我去打個招呼。”
　　楊元慶給妞妞使個眼色，端起酒杯走了上去。
　　“怎麽，事情還沒有完嗎？”楊元慶笑著在他對面坐下。
　　妞妞也上前行壹禮，“大師兄，妳怎麽來了？”
　　張仲堅看了她壹眼，淡淡道：“師妹，妳不該喝這麽多酒。”
　　妞妞緊靠著楊元慶坐下，笑嘻嘻道：“我若喝醉了，元慶哥哥會背我回去。”
　　“是嗎？”
　　張仲堅目光像刀子壹樣盯住了楊元慶，冷笑壹聲，“妳就這麽可靠？”
　　楊元慶心中也有壹點不高興了，他以為自己是誰，妞妞是他可以管的人嗎？
　　他握住了妞妞的手，笑了笑道：“我為什麽不可靠？”
　　妞妞也感覺到了兩個人之間那種微妙的敵意，其實她也知道大師兄對自己有壹點不同尋常的關心，只是她心中只有楊元慶，容不下任何人，她知道在這個時候，自己必須表明自己態度，不能優柔寡斷，那樣反而會害了大師兄。
　　她也不反對，任楊元慶握住自己的手，張仲堅眼中黯然，他已看出師妹心有所屬，他沒有機會了。
　　張仲堅嘆了口氣道：“楊元慶，陳胤死了，南華會上上下下都認定是妳所殺。”
　　“不可能！元慶哥哥沒有殺他。”
　　楊元慶壹擺手，止住了妞妞，冷靜問張仲堅，“為什麽說是我所殺？”
　　“因為陳胤就死在妳府門前，他的幾名心腹都證實是妳所殺，進妳的府沒有問題，出來就死了。”
　　‘出來就死了？’楊元慶的眼睛瞇了起來，他開始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，很明顯，這和王默要求走側門有直接關系。
　　楊元慶搖了搖頭，“我沒有殺妳們會主，應該是王默所殺。”
　　“我知道是他所殺。”
　　張仲堅嘴角露出了壹絲嘲諷的笑意，“妳的實力我很清楚，如果真是妳所殺，王默和陳胤的心腹都不可能活著離開。”
　　“大師兄，那既然妳明明知道，妳為什麽不給南華會說清楚，卻讓元慶背負壹個仇恨？”妞妞的語氣中有了壹絲不滿。
　　張仲堅輕輕嘆口氣，苦笑道：“因為我和元慶背負了同樣的仇恨，南華會認定是我出賣會主。”
　　他又對楊元慶道：“在萬春茶莊，妳應該從密室裏拿到壹份名單對吧！”
　　“是！我拿到了。”楊元慶點點頭道。
　　“那就是王默的栽贓，會主臨走前，已把密室中的文書都帶走了，結果王默又趁會主不註意，把另壹份名單放進密室，而那份名單是模仿我的筆跡所寫，可以說壹模壹樣，這樣，我就說不清了。”
　　“果然是好手段！”
　　楊元慶盡管知道自己被利用，但他還是忍不住贊了壹聲，這個王默不露聲色，竟利用了自己和南華會的沖突，是個不簡單的人物。
　　“可是他為什麽這樣做？”
　　“因為他是王僧辯的兒子，王僧辯就死在陳霸先手上，王僧辯效忠的是蕭梁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，南華會過不了幾年，就會變成蕭梁的勢力。”
　　楊元慶的腦海裏忽然閃過了蕭銑的影子，如果南方也有梟雄的話，非此人莫屬。
　　“那妳以後打算怎麽辦？”楊元慶又問。
　　張仲堅微微壹笑道：“我和師妹壹樣，也被南華會革除了，我從此自由自在，我打算去西域遊歷壹趟，能走多遠走多遠，過幾年我再回來。”
　　張仲堅站起身，對妞妞笑道：“師妹，希望我回來時，能喝到妳的喜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