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道之上

宅豬

玄幻小說

老柳樹上,書生鬼悻悻不語。
朱有才,便是他的名字。
他吊死在此,舌頭吐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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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壹十壹章 他們不配

大道之上 by 宅豬

2025-4-27 21:35

  童顏老者帶著少年飛速遁走,壹路避開強大的鬼神,遠遁數千裏,終於壓制不住傷勢,栽落下來。師徒二人在地上連翻帶滾,砸出數裏遠近,才堪堪止住。
  “師尊!
  那少年壹躍而起,連忙奔到童顏老者身邊。查看老者傷勢。
  童顏老者勉強坐起,擺手道:“我死不了。孩秀才算計我,我壹時不察才吃了個大虧。此人的確厲害,沒有了先天道胎,還能有這般應變能力。但我如今知道他的手段,下次他想偷襲我,便沒有可能。
  他取出壹個朱紅色玉瓶,倒出壹顆靈丹。
  他沒有急於服下,而是伸出食指,輕輕點在靈丹上,靈丹中有光芒照耀,以靈丹為核心,形成金丹、元嬰、元神、虛空大境、日月星辰等多重虛影,暗合修士的各個境界。
  童顏老者這才服下靈丹,受到的傷也在飛速減輕。
  “若非我們探索仙家洞府,得到這瓶仙丹,只怕我要栽個大跟頭。”
  他吐出壹口濁氣,站起身來,道,“此丹不愧是仙家之物,可惜不知煉法,用壹顆便少壹顆。”
  短短片刻,他的傷勢便已痊愈。
  童顏老者思索道:“孩秀才身邊的那個女子,是棲霞觀女仙,修為應該還未恢復。至於那個吊死鬼是何來歷,便不清楚了。無邪,我們走,去清除其他舊神。”
  他取出壹艘獨木舟,在身上貼了張符箓,從人身變化成馬首人身的陰差,高高瘦瘦,取來壹盞童子燈掛在船頭。
  那少年無邪道:“師尊,我與孩秀才相比,如何?”
  童顏老者道:“妳應變不如他,但修為上並不比他遜色。他沒有了先天道胎,又死了八年,能有如今的成就,已經十分了不起了。
  無邪有些不太服氣,道:“我絕望坡的功法,也不如他?”
  童顏老者在他身上也貼了張符箓,笑道:“我絕望坡的傳承比外界強大太多,他哪怕得到真王傳承也不行。不過,他不會與妳公平壹戰。他將那吊死鬼祭起,別說妳,就連我也要吃虧。”
  無邪身軀變化,變成壹個小馬面,站在他身邊,只有他的小腿高,仰頭道:“他肯定比不上大師兄。”
  童顏老者笑道:“鐘無妄的實力還在我之上,他本是人中龍鳳,註定不凡,他得到先天道胎後,修成仙人已是必然。”
  他撐起竹篙,獨木舟輕輕壹蕩,船底生出壹條小河,不斷延伸而去。
  獨木舟跟著小河前行,逐漸來到壹條大河與大河匯流。
  河面上有壹艘艘獨木舟駛來,每壹艘獨木舟上皆有壹尊陰差,突然各自散開,駕馭壹條小河向大陸深處駛去,壹道道燈光從船上照去,驚起諸多鬼怪,像是在搜尋什麽。
  “道兄,妳們在找什麽?”童顏老者攔下壹位陰差,詢問道。
  那陰差牛首人身,甕聲甕氣道:“我們是陰帥夏修德麾下的陰差,在緝拿要犯。’
  他唰地壹聲展開壹張畫像,畫上的是壹人壹車壹狗,問道:“道兄可曾見過他們?”
  童顏老者心中微動,畫很是粗陋,看不出面目,但失其形,得其意,畫上的人是個書生模樣,年紀不大,黑狗則是兩條腿走路,木車則長著手臂和嘴巴。
  童顏老者笑道:“我知道案犯在何處。”
  他為這些陰差指點方位,壹眾陰差紛紛致謝,駕馭木舟破空而去。
  童顏老者笑道:“原來陳實已經得罪了陰帥。如此壹來,便不用擔心陳實搶在我們前頭了。”
  福生鎮。
  陳實吩咐羽道人,道:“福生鎮盡快遷徙到山上去,開墾田地,以備將來。還有,附近有其他村鎮,妳帶著些秀才前去,把他們也送到山上,不要讓他們留在各自的村子等死。倘若遇到危險,可以呼喚王靈官,自會應驗。
  羽道人稱謝。
  陳實帶上黑鍋和木車,離開福生鎮。
  木車駛出百余裏地,陳實回首望去,但見月色下、江山晦暗,唯獨火府山被籠罩在陽光中。壹尊巍峨的神祇坐在山頂,火紅的披風向後飄蕩,呼啦啦作響,延伸出數十裏遠近,庇護壹方。
  王靈官像是察覺到陳實的目光,轉過頭來,遙遙揮手。
  “小真王是個有趣的人,兄弟們,妳們醒來之後,壹定要見壹見他。”
  王靈官看著那壹座座神龕,眼前浮現出壹尊尊靈官的身影,仿佛他們依舊屹立在這壹座座神龕上,歡聲笑語。
  當年,大明子民遷徙西牛新洲,其中壹支艦隊受黑暗之海的風暴影響,偏離預定的航向,本應該在新鄉登陸,結果偏離了數千裏,來到拱州南的靈州。寶船被風暴摧毀,他們不得不登陸,然而那時的靈州省還是壹片無人區,到處都是邪崇妖魔。
  這些大明將士守護船上的子民,浴血廝殺,在即將山窮水盡時,壹個將士割破自己的手腕,將血液灑在這片黑暗沃土上,以自己的血呼喚王靈官呼喚五百靈官相助。
  他的鮮血將要流盡,其他將士各自以自身之血,異口同聲,呼喚祖地的護法神祇。
  王靈官感應到這股沈沈赤子之心,然而這些將士沒有神像,沒有神位,也沒有香火指引,空有壹腔熱忱之心,他們無法降臨。
  “以吾等殘軀,迎接神降!”
  為首的那個將士獻祭自我,引刀自,其他數百位將士亦是如此,以自身為祭品,為神像,請王靈官等人降臨。
  王靈官與五百靈官分身降臨,入主他們的肉身,憤而廝殺,將西海岸的妖魔邪祟清掃壹空。
  被他們守衛的大明子民,感念王靈官等人的救命之恩,為他們建造玉樞王靈官火府。為他們造像時,王靈官止住這些工匠。
  “我等借義士肉身降臨,何須再造神像?義士肉身,赤誠如火,熱忱如雷,就是最佳的金身。”
  他們以這些凡人的面目坐在神龕上,這壹坐便是萬年。
  真王時代末期,災厄四起,他與五百靈官以這些將士的面目救世人於苦難之間,保護著人族壹脈在那暗無天日的時代頑強的生存下去。
  他們堅持了四十余年,終於太陽再度亮起。
  然而迎來的卻是絕望坡的圍剿。
  他們五百靈官,相繼戰死在這場圍剿之中,只剩下他逃過壹劫,將道統埋葬。
  “兄弟們,又到了我們守護世人的時候了!”
  他胸腔中有壹團火焰在燃燒,低聲道,“那五百將士的肉身雖已不在,但血依舊在流淌。先庇護蒼生,再報血海深仇!”
  壹座座神龕上,道道霞光動蕩不休,似在回應他的憤怒和戰意。
  木車上陳實想起那童顏老者,請出朱秀才,道:“老師,那個老者所動用的功法,是否是上皇紫宸功?'
  朱秀才思索片刻,道:“很有可能。不過真王寶庫中的功法,我精讀的只有修真十書,上皇紫宸功我研究不深。羊角鎮墓獸對我說,修為不夠,強行看仙法,稍有不慎便會死亡。’
  陳實深有感觸,他在真王寶庫中閱讀各種仙法,便屢次昏死過去。
  不過,羊角鎮墓獸並未提醒過他。這邪祟應該很想看他死在寶庫中。
  “他修煉的,應該是上皇紫宸功,我曾經與楊弼對戰,他便動用過這門功法。不過他學的也只是皮毛。”
  陳實思索道,“王靈官說,當年災變結束後,絕望坡前來伐山破廟,因此我懷疑這個老者也是絕望坡的人。”
  他目光閃動:“絕望坡在完成當年未曾做完的事情,將所有華夏神祗的廟宇,徹底鏟除!”
  當年所有廟宇沈降不再顯現,直到如今太陽不復存在,廟宇才顯現出來。這就給了絕望坡將這些廟宇連根拔起,永絕後患的機會!
  “可是,為何絕望坡壹定要鏟除這些廟宇?”他百思不解。
  絕望坡令人不解的地方還有很多,比如派出天聽者監控天下,十分可疑。
  再比如,絕望坡為何會施展真王寶庫中的仙法?難道是得自真王?還是說,那些功法另有傳承?
  絕望坡,有著太多秘密了。
  “絕望坡要滅華夏諸神道統,不知要害死多少人。”陳實眼中閃過壹抹殺機,盤算著如何才能幹掉那個童顏老者。
  他瞥了朱秀才壹眼,心中微動,想起朱秀才與童顏老者壹戰的情形,笑道:“老師,妳生前修為如此強大,難道真的只是個秀才?”
  朱秀才此刻正把上吊繩掛在木車的華蓋上,習慣性的把自己吊起來,迎風飄展,這樣舒服了很多,道:“當然是秀才。我考舉沒有考中。’
  陳實疑惑道:“可是老師的才學,不敢說後無來者,也算是前無古人了,為何只考個秀才?”
  朱秀才遲疑壹下,如實相告,道:“當年我考秀才用的是朱姓,就是為了告訴世人,朱姓還未滅絕,真王的血脈還在。我中了秀才之後,這件事便傳遍了五十省,傳到西京。之後我每次考舉,都沒有考中。我壹共考了十四次舉人。”
  陳實從未聽他提起過他的故事,於是安安靜靜的傾聽。
  朱秀才道:“我在壹次又壹次考舉的途中見識世人之疾苦,知道百姓之不易,見證民生雕敝,官府壓榨百姓,猶勝邪祟。我想去考狀元,想告訴天下人,姓朱的還在,還有人!我要成為真王,要解決民生之疾苦,解決官場之傾軋,解決朝廷之腐敗!我有著各種想法,想再現真王盛世!”
  他也想知道真王時代終結的真相。
  天下間沒有人再敢用朱姓,唯獨他敢!
  “可是我考了十四次,壹次都沒有中舉。’
  朱秀才掛在上吊繩上,面色平靜,平靜的像是在說另壹個人的故事。
  “我以為我才學不夠,於是我發了瘋的修煉,求學,力求上進。我冒死進入真王墓,幾次險些被鎮墓獸殺掉,我被它們打得奄奄壹息,只留半口氣,扔了出去。但我還是爬了回來。那些鎮墓獸沒有殺掉我,羊角鎮墓獸對我說,五千多年了,老朱家終於出來壹個有骨氣的,他放我進入真王墓。
  “他說他等了五千年,老朱家就沒有壹個有骨氣的,都是被這裏的鬼神領域嚇住。唯獨我脾氣倔,不怕死。我閱讀了真王墓中的典籍,做出了前所未有的突破,我自信我再考壹次,肯定能考中舉人。
  “我又落榜了。
  朱秀才眼中充滿了絕望,“那時我已經是大乘境了,可我還是落榜了,我連個舉人也考不中。我什麽也做不了。可是突然間我發現,去他娘的中舉,去他娘的春闈,去他娘的殿試!老子已經無敵了!老子沒有對手了。”
  陳實驚聲道:“妳修成了《老子》!”
  朱秀才哈哈笑道:“沒錯,我修成了《老子》!老子天不怕地不怕!妳們不讓我中舉,不讓我中狀元,那麽老子就打到西京去!老子就是要告訴這些王八蛋,妳們的真王回來了!我打到西京,孤身對抗五軍營,正面神機營的大將軍炮,我壹人沖垮三軍!我打入西京城,進入內城王宮,橫掃內閣十三大臣!”
  陳實拍手道:“打得好!
  朱秀才哈哈大笑:“當然打得好!這些老東西把持朝政,把我朱家的江山當成他們自己的了!這些老東西生了許多崽兒,在各地繁殖,趴在黎民百姓頭上吸血,都他娘的該殺頭!這些老東西縱容邪祟,魚肉百姓,換作我大明律法,都該滿門抄斬,夷他九族!
  陳實興奮道:“然後呢?”
  朱秀才面色暗沈下來,沈默片刻,道:“他們用真王九殿鎮壓了我。
  陳實嘴角動了動,道:“這不怪妳。真王九殿是仙器,仙家重寶,就算是真仙面對這九大仙器,也要吃虧飲恨。”
  “那是先祖用來鎮壓邪祟的啊,不是用來鎮壓後世子孫的。”
  朱秀才露出痛苦之色,過了片刻,繼續道,“我被鎮壓之後,十三世家那些隱居老祖宗出現、壹個壹個的挑戰我。他們比我活得久,修為比我高,他們沒有跟我說過壹句話,他們壹個壹個擊敗我。’
  陳實沈默。
  朱秀才遭遇的情形,與當年爺爺陳寅都遭遇的情形壹樣。陳寅都圍困西京,這些老祖也出現了,壹個接著壹個的挑戰陳寅都,向他展現界上界,逼得陳寅都不得不退走,隱居黃坡村。
  “他們沒有為難我。”
  朱秀才面色恢復平靜,道,“他們把我放了,他們不想背負弒君的罵名。我渾渾噩噩,瘋瘋癲癲的走在西牛新洲,萬念俱灰。我在這個世上四處碰壁,被這個世道撞得頭破血流,我已經沒有了方向,沒有活下去的勇氣。”
  最終,他選擇自縊而死。
  他來到真王墓外,選擇壹個黃土坡,把自己吊死在那株老柳樹下。
  他要用自己的冷眼,去看這個世界在十三世家的折騰下腐朽,敗壞,看這個世道如何毀滅自我!
  “小十,不要對十三世家有任何同情,他們不配。”他面色平靜的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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