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六十章 頂牛牛

　　陳實與溫無虞禦空而行，飄飄蕩蕩，腳下是天池的湖光山色。雖是陰間之地，卻也別有壹番獨特景致。他們不敢飛得過高，否則容易被隱匿在陰暗中的魔盯上；也不能偏離道路，以免踏入其他領主級強大鬼神的領地。這些存在於陰山中的危險之物，稍不留意便會讓人丟了性命，且根本不會在乎妳是不是國主。
　　“世間，真的有仙人存在嗎？” 身邊有佳人相伴，陳實卻陷入沈思。那餐風飲露、遺世獨立的仙人，只存在於文人墨客的筆下，無人得見。陽間都未曾見過仙人，難道在這陰間之地，真會有仙人？相比這些縹緲的傳說，陳實覺得住在小廟裏的白衣女子更似仙人。她不食不眠，身上散發著壹股令人神清氣爽的氣息。每當她坐在小廟的神龕上，陳實便覺內心安定，修為也變得無比精純。“而且，她還能拔除我身上的邪氣，讓我暫緩邪化。” 陳實心道。前些日子，他委托紅山堂符師會在各地打探，看能否尋到白衣女子的親人，卻壹直沒有消息。
　　陳實與溫無虞離開天池，飛過無量崖，漸行漸遠。突然，溫無虞降落下來，身形變化，轉眼間從壹個妙齡少女變成壹只牛頭小鬼，腦袋上長出兩只鈍鈍的小牛角。她身高不過二尺，快步走在陳實前方。這女孩屁股後面還有壹條牛尾巴，尾巴前端的毛纖細而濃密，後端的毛粗硬且長。她來到壹個牛頭鬼族的村莊，向壹位牛頭大嬸打聽道路：“呱唧，呱唧？” 牛頭大嬸擡起蹄子指向遠處的山坳：“呱唧。”
　　溫無虞向牛頭大嬸躬身道謝，與陳實壹起朝著山坳走去，輕聲道：“她說仙光迸發的地方就在前面！” 陳實跟在她身後，好奇地摸了摸她甩來甩去的牛尾巴。溫無虞停下腳步，回頭瞪了他壹眼，又羞又怒：“再摸頂死妳！” 陳實訥訥道：“我看它還會甩動，就想摸壹摸……” 溫無虞哼了壹聲，繼續往前走。
　　陳實見那條尾巴甩來甩去，鬼使神差地又摸了壹把。溫無虞惱羞成怒，轉頭向他奔來，叫道：“我跟妳拼了！用角叉死妳！” 陳實連忙抓住她的雙角，連聲告饒：“無虞姐姐，妳就饒了我吧！” 溫無虞這才放過他，眼珠轉了轉，提議道：“妳是天池國主，得罪了不少人，天池國裏想取妳性命的人能從這裏排到王宮。
　　此次仙人顯露蹤跡，肯定有不少人來尋找仙人，妳也變化成小牛頭，咱們行事方便些。” 陳實想了想，自己出門時，總有很多鬼神叫嚷著要幹掉昏君，然後便沖上來送死，的確很麻煩。他當即也施展變化之術，變成壹個牛頭小鬼。他化作的牛頭小鬼也不過二尺來高，屁股後面同樣有壹條牛尾巴。變化完成後，陳實嘖嘖稱奇，只覺自己身上多了壹個肢體，就是這條尾巴，總想甩動兩下。
　　溫無虞探手抓住他的尾巴，笑道：“讓妳摸我尾巴！如今被我抓住了吧？” 陳實只覺尾巴動彈不得，說不出哪裏難受，於是伸手去捉她的尾巴。溫無虞連忙側身躲避，陳實低頭撞來，鈍鈍的牛角將這姑娘挑起，掀翻在地。溫無虞抓住他的尾巴，將他拽倒。兩只牛頭小鬼倒在地上，互掏尾巴，各不相讓。陳實仗著力氣大，將她壓在身下，溫無虞努力用角抵他，陳實也用角回抵。二人腦袋撞在壹起，陳實壓住她，抽出壹只手去捉她的尾巴。
　　“捉到了！” 陳實抓住她的尾巴，歡呼壹聲。溫無虞突然放棄抵抗，陳實怔住，只見小牛頭在他身下有些羞澀，兩只牛頭四目相對，陳實只覺口幹舌燥，心跳得厲害，有壹種異樣的感覺。
　　“遠在仙都的下屍神彭踽，此刻肯定又在作法亂我心神了。” 他在心底暗道。陳實遲疑壹下，松開她的牛尾巴，翻身坐在旁邊的土地上。溫無虞雙手撐著地，身上衣衫有些淩亂，急忙坐起，整理衣裳，垂頭不語，又偷偷看他壹眼，悄悄把自己的牛尾巴理順。陳實心裏怦怦直跳，不知該如何打破沈默。
　　“兩只小牛蹄子，光天化日之下，在這裏風花雪月！” 壹個粗獷的聲音打破沈默，陳實和溫無虞臉色漲紅，急忙站起身來，只見壹行十多尊鬼神向這邊走來，為首的正是太子象堃。象堃太子高約三丈，魁梧高大，象鼻人身，長著兩顆潔白如玉的小象牙。與他同行的是其他鬼族的年輕高手，其中壹人是修羅族的女子，是個絕世美人兒，高約壹丈六七，身上衣著極少，只是用彩色的布料裹著胸脯。她腰間也系著壹件彩布短裙，手腕和腳腕上都掛著鈴鐺，左側鼻翼上也穿了孔，掛著小銀鈴。
　　她的肚臍上也穿了孔，掛著壹顆稍大壹些的銀鈴。此女名叫右妃。還有壹人來自鬼母族，是個四足八臂的女子，懷中抱著幾個鬼娃娃，身後跟著成群成片的鬼娃。此女名叫艷巫。除此之外，還有刀勞族的茍喜、黿龍族的遊桓、火魈族的赤尊等人，都是各族出類拔萃的年輕高手。
　　“這些小牛蹄子正值發春的季節。” 茍喜瞥了陳實和溫無虞壹眼，嘿嘿笑道，“他們在地上折騰壹會兒就會在野地裏媾和，明年就會生小牛崽子。” 右妃咯咯笑道：“兩只小牛明明還是崽子，怎麽會生小牛崽子？” 溫無虞羞澀，躲到陳實身後，探頭探腦向外張望。象堃太子道：“生小牛頭是好事，來年便多出壹個交稅的牲口。小牛頭，妳可知道附近是否有仙人出沒？” 陳實猶豫之間，溫無虞已經連連點頭，脆生生道：“知道！”
　　“帶路。” 象堃太子道。溫無虞向陳實眨眨眼睛，兩只小牛頭於是在前面帶路。
　　只聽火魈族赤尊道：“此地真的有仙人出世麽？”
　　“有。” 象堃太子道，“我父王便是去尋這位仙人，結果意外身死。他屍身上的仙光，便是壹種仙術。此仙術擁有不可思議的威力，我父王那般強大的存在，竟然不能抵禦分毫！” 他想起象傅國主的屍體，便不寒而栗。象傅國主乃天池國最為強大的存在，竟然像是被剖開的牲畜，死得極為淒慘！艷巫哄著懷中哭鬧的鬼娃娃，突然笑道：“殿下，妳此次來尋仙人，目的沒有那麽單純吧？” 象堃太子目光閃動，笑道：“我能有什麽目的？” 艷巫悠然道：“前幾日，妳看到陳實與那女子在天池上壹戰，之後妳便熱衷於尋找仙人，我以為妳被陳實嚇到了。”
　　象堃太子哼了壹聲，淡淡道：“他的實力也不過如此，我豈會被他嚇到？我的血脈之力，已經覺醒了第六重，六重血脈之力，除了族老族長，我不懼任何鬼族高手！” 壹行十多人，都是來自各族頂尖的年輕強者，聞言各自冷笑，並不服他。象堃太子道：“陳實沒有血脈之力，實力盡管不弱，但比我還差得很遠！我若是登上王位，各族獻上最珍貴的神血，便可以讓我的血脈覺醒到第九重，我便天下無敵！陳實有什麽？他甚至沒有真正的肉身，憑什麽他做國主？” 遊桓道：“殿下看到他與那女子壹戰，莫非沒有看到他腦後的那片血湖？那是血湖地獄！他修煉的是我鬼族失傳的功法，僅憑這個，他便足以做我鬼族的國主！我曾聽族長無意中說，陳實便是口口相傳的詩歌中提到的那個拯救我們的人！”
　　象堃太子哈哈大笑，打斷他的話，道：“壹個外族人，會是拯救我們的英雄？遊桓，只要我們尋到仙人，仙人傳授給我們失傳的語言，我們便是拯救鬼族的英雄，而不是陳實這個外人！” 眾人聞言，紛紛點頭贊同。茍喜嘆道：“我也是看到那日陳實與那女子壹戰，讓我意識到我只怕無法與陳實爭奪國主之位了。他的實力，已經接近覺醒七重血脈的族老了。而我才六重。” 眾人沈默下來。
　　象堃太子也有些難過，陳實擊敗溫無虞的第二天，東宮的那些高手便樹倒猢猻散，跑了個壹幹二凈。這些鬼神固然可以擁護他為國主，但前提是他必須擁有擔當國主的實力。鬼國以實力為尊，他的實力不如陳實，這些鬼神也看不起他，所以要跑。突然，象堃太子怒道：“兩個小東西，走快點兒！” 陳實和溫無虞連忙加快腳步。溫無虞悄聲道：“他們很佩服妳。” 陳實壓低聲音道：“我打敗了妳，妳佩服我不？” 溫無虞冷笑道：“不佩服，我只不過棋差壹著。我沒有動用全部實力，才會敗在妳的靈幡十絕陣下。我若是動用全部實力，哼哼……” 陳實笑而不語。溫無虞見他的模樣，不禁又氣又急，便要拽他尾巴，陳實把尾巴纏在腰上，讓她抓個空。溫無虞伸手去搶，陳實閃身躲避，伸手去搶她尾巴。
　　溫無虞把尾巴夾在屁股溝裏，笑道：“妳抓不著！” 兩人打打鬧鬧，壹路向前去了。象堃太子等人看到這種情形，面帶笑容，卻各自搖頭。右妃抿嘴笑道：“大概是春天到了，連風兒都帶著發情的氣味兒。”
　　過了不久，溫無虞帶著他們來到那處山坳，走過這道山坳，前方壹座裂開的山峰映入他們眼簾，山峰中飄浮著壹座仙殿，散發出道道柔和的光，壹條條粗大的黑色鎖鏈將這座仙殿鎖住。陳實也不禁呆住：“原來，真有仙人！” 那座仙殿飄浮著，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，只要放開鎖鏈，它便會飛升而去。“抓住妳的尾巴了！” 溫無虞拽住他的尾巴，虎虎地叫道。象太子、右妃等鬼神面色古怪地看過來。溫無虞面色羞紅，饒是她變成了牛頭小鬼，也難掩羞澀，慢慢放開陳實的尾巴，低著頭，心道：“幸虧我變成了牛頭小鬼，否則便不得不殺鬼滅口了。
　　右妃忍不住笑道：“殿下，別殺他們滅口了，怪有趣的。” 象堃太子也動了善心，道：“罷了，留他們活口。我們走，仙人要緊！” 這十幾尊鬼神當先壹步，向那座裂開的山巒走去。陳實還在仰望那座籠罩在仙光中的絢麗仙殿，尾巴無意識地拍打自己的屁股，突然道：“無虞，我在陽間見過類似的壹幕。”
　　溫無虞道：“妳說的是陽間壹夜之間會在平原上冒出壹座山，山上還有廟宇。妳見過類似的事情？” 陳實點頭道：“不錯。我還見過山體裂開，裏面出現神靈的殿堂。” 溫無虞目光閃動：“這些都是亂黨，是我絕望坡要鏟除的對象！妳若是再遇到這種事情，告訴我，我去鏟除這些廟宇！”
　　陳實搖頭道：“妳錯了，他們是來自華夏的神祇，是守護世人的神靈，不是亂黨。” 溫無虞與他對視，爭辯道：“他們亂世人之信仰，擾民心智，假神之名，行叛亂之事！就是亂黨！” 陳實迎上她的目光：“天大地大，人心最大！庇護子民，有求必應，得民之心，就不是亂黨！” 兩人各不相讓。
　　過了片刻，陳實有些失望，低聲道：“可能是我們都變成了牛頭小鬼，讓我誤以為妳我是同類人。對不起，我忘了妳出身自絕望坡。妳我始終不是同類，我是妳眼中的反賊。” 兩人移開目光。溫無虞站在他身邊，望著遠處裂開的山巒中的仙殿，沈默片刻，道：“我和師尊壹起回到絕望坡後，我便沒有交過朋友了。
　　陳實，妳是我最後的朋友。陳實也在看著山巒中的仙殿，尾巴無意識地拍打自己的屁股。溫無虞悄悄用自己的尾巴尖，勾住他的尾巴尖，陳實將她尾巴甩開。溫無虞又勾了過來，陳實甩壹下，沒甩掉，便放棄了掙紮。
　　這時，遠處的仙殿附近傳來壹聲怒吼：“媽的巴子，有羽國的埋伏！和他們拼了！”
　　陳實心中微動，飛速道：“我們也去看看！” 溫無虞點頭，兩人尾巴悄悄分開，兩只小牛頭縱躍如飛，向仙殿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