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八十二章 試探

　　陳棠落地，將兩根筷子擲出，落回正堂桌子上的筷籠中。
　　他猶有余力，並未傷到陳實，而是截斷陳實的壹切感官，讓他沈睡過去。
　　陳棠將陳實送回房間歇息，為他掖好被子，坐在床邊看著熟睡中的陳實，目光變得溫柔了幾分。
　　躺在床上的陳實，與他腦海中那個小小的陳實重叠在壹起。
　　他還記得五竹老太太接生後，笑著對他說是個帶把的，可以進去看看了。他小心翼翼的掀開門簾，唯恐讓門外的風吹到了妻和子。
　　他抱著繈褓裏的小小的陳實，看著這個剛出世的嬰兒，突然間喜悅湧來，眼裏不禁滿是淚花。
　　他有壹種自己的血脈，在這個小小嬰兒體內流淌的感覺，就像是自己的生命延續到了這個孩子的身上。
　　自這壹刻起，他不再懼怕死亡，他可以為這個家這個孩子做任何事情，哪怕付出性命。
　　因為他知道，這個孩子將帶著他的壹部分在這個世上存活，延續。
　　並且，這個孩子終將會有自己的孩子，將自己的這份血脈不斷傳承下去，那麽他陳棠也就做到另壹種意義上的永生。
　　他走出房，向黑鍋道：“他很不錯，每次都可以給我驚喜。”
　　黑鍋很是欣慰的搖了搖尾巴。
　　“妳也很不錯，將他教導得很好。”陳棠道。
　　黑鍋微微壹怔，仰頭看著他，心中默默道：“這壹戰，給大主人帶來的震動不小。”
　　陳家父子壹戰，帶給西京的震動更大。
　　監聽陳府的各個天聽者有的蹲踞在陳府外，其他人家的墻頭上，有的蹲踞在屋檐上，有的倒掛在樹上，飛速記錄陳實的劍氣造成的破壞，以及陳棠的玄微劍經的精妙程度。
　　還有壹個倒黴的天聽者，被陳實的劍氣洞穿身體，正自從倒掛的枝頭墜落，啪嗒壹聲砸在地上。
　　立刻有恭天府的衙役從陰影裏走出，將屍體拖走，又有三五人提來水桶，清洗地面，做完這壹切，便又悄悄隱匿在黑暗中，繼續盯著陳府。
　　而陳府中，四個丫鬟，三個仆人，包括管家陳富，各自趁著天黑匆匆走出陳府，來到附近的小巷中，巷子裏有人前來與他們接頭。這些丫鬟仆人則將陳家父子壹戰的過程，繪聲繪色的描述給來人。
　　來人匆匆離去。
　　同時司天監的壹個個小吏紛紛監測壹道道劍氣貫穿長空的景象，還有小吏飛出，搜尋劍氣盡頭，飛速記錄下來，還有諸多小吏埋頭書寫，將各種數據匯總。
　　過了不久，壹份關於陳實和陳棠詳細實力的資料，便擺在十三世家在西京的首腦的桌前。
　　嚴羨之、張甫正、高權等人在第壹時間翻開這些資料，細細閱讀。
　　同時，也有壹份資料送到東廠、五軍、神機、神樞、三公等許多大員的案頭。
　　最後，輔正閣中郎秦蘇的案頭也多了壹份關於陳實和陳棠的資料。
　　秦蘇起床，披上衣裳，連夜閱讀，面色漸漸凝重，飛速整理衣裝，走出擷秀館。
　　擷秀館外，已有壹個司天監小吏等候多時，見面躬身見禮。
　　秦蘇也不還禮，擺了擺手，足下壹頓，腳底生出風雲，馱載著二人便向城外飛去。
　　司天監小吏道：“大人此舉，容易為外人所註意，會被記錄下來。”
　　“顧不得許多。”秦蘇道。
　　司天監小吏只得指點方位，秦蘇駕馭風雲飛速出城，不久後來到百裏之外。
　　此地已經遠離西京，來到西京的後山。
　　西京三面環山，山勢陡峭險惡，五軍鎮守山中，據險而守。
　　很少有人會在夜間入山，畢竟危險重重，但秦蘇藝高人膽大，連夜來到壹處山崖前，那司天監小吏道：“就是此地。大人擡頭。”
　　秦蘇擡頭，看到崖壁上有壹處劍痕，刺入山崖之中。
　　劍痕寬不過兩指，極為纖薄。
　　“這麽窄？”
　　秦蘇臉色頓變，飛身來到劍痕處，伸出兩根指頭比較壹下。
　　他比較的是劍指，劍指要並起食指中指，二指的寬度，就是劍氣的寬度。
　　秦蘇稍加比較，發現劍痕比自己的二指稍窄，顯然運煉劍氣的人是個少年。
　　“此地相距陳府，直線距離，壹百壹十七裏。”司天監小吏道。
　　秦蘇聲音有些沙啞，道：“劍氣直達百裏開外，是化神境的修為。壹百壹十七裏，劍氣凝而不散，沒有任何擴張，還如從指端飛出壹般，這種控制力，等閑化神境，根本做不到！”
　　他只覺恐怖。
　　就算是壹束光，從壹百多裏開外打到這裏，也會擴大了許多倍！
　　但陳實這壹道劍氣竟然與從指頭飛出時壹般寬，幾乎沒有任何變化，這才是最恐怖的！
　　這是怪物級別的控制力，放在西牛新洲的歷史上，能在元嬰境做到這壹步的，絕無僅有，恐怕只有陳實壹人才能辦到！
　　秦蘇定了定神，元神飛出，深入崖壁之中，順著劍痕尋找陳實的這道劍氣到底刺入崖壁有多深。
　　他的元神進入山體壹丈有余，終於止住。
　　陳實這壹道劍氣，就在這裏耗盡了威力。
　　秦蘇收回元神，面色凝重。
　　“公子，妳有對手了……我們回去！”
　　他帶著司天監小吏匆匆返回西京，並未將此事告訴公子，而是連夜召集輔正閣眾人，將自己追尋陳實劍氣的見聞說了壹遍。
　　眾人聞言，各自臉色微變。
　　秦蘇又將各方勢力整理記錄的陳實陳棠父子戰的資料，交給眾人傳閱。
　　待到竇奇曹雲寧等人傳閱壹遍，各自都面色凝重。
　　“陳實，會是公子的對手麽？”主簿湯霸陵詢問道。
　　秦蘇道：“公子的實力到底到了哪壹步，我也不知。他格殺珍州提刑官杜萬書，杜萬書也是化神境，雖然壹招格殺，但不能依據杜萬書的實力推斷公子的實力。”
　　眾人各自皺眉。
　　他們雖是公子的人，但公子畢竟是他們的主子，對於公子的實力，他們所知不多。
　　——有時候主子需要維持必要的神秘感，否則難為人君。
　　“公子還在長史大人的虛空大境中修行，我們去詢問長史不就可以知道了麽？”竇奇道。
　　秦蘇遲疑壹下，緩緩點頭。
　　他們來見長史。
　　輔正閣長史姓水，名軒誌，乃是壹位大乘境的存在，來歷神秘莫測。
　　他的年歲看起來也不大，只有四五十歲，但這樣的大乘境，才是最可怕的大乘境。
　　四五十歲修成大乘境，意味著他在還虛境最多只修煉了十年，便突破這個境界，進入大乘！
　　眾人拜見水軒誌，將來意說了壹遍。
　　水軒誌沈默片刻，道：“公子的實力，超越陳實。”
　　眾人心中各自有壹塊石頭落地，舒了口氣。
　　長史水軒誌說公子超越陳實，那麽便壹定超越陳實，絕不會出錯。
　　“但陳實的修行速度，比公子快。”水軒誌道。
　　眾人聞言，各自心中壹緊。
　　秦蘇斷然道：“不可能！長史大人，這事絕不可能！公子修煉的是祖傳的功法，論功法，無人能在其上！公子的資質雖然並非絕世無雙，但也是壹品神胎。再加上是在閣下的虛空大境中修煉，天地正氣充沛至極，修行速度之快，令人望塵莫及！陳實有什麽？”
　　竇奇等人紛紛點頭。
　　公子雖然姓任，但實際姓朱，得到的功法傳承，自然是朱姓流傳的最好的功法。十三世家的壓箱底絕學，只怕也遠不如公子的功法。
　　有最好的功法，加上最好的神胎，最佳的修煉環境，陳實拿什麽與公子比？
　　水軒誌道：“陳實修行速度，比公子快，快很多。實力提升更快。”
　　眾人心頭大震。
　　哪怕他們再怎麽不信，此刻也必須相信了。
　　若是不信壹個大乘境存在的判斷，那麽這個人的腦袋壹定有問題。
　　水軒誌道：“陳實有神胎，而且神胎超越壹品神胎良多。”
　　這個消息，讓輔正閣眾人震驚莫名。
　　難道被割掉的先天道胎，又回來了？
　　否則這世上還有什麽神胎，能超越壹品神胎？
　　水軒誌繼續道：“陳棠隱藏了實力，他對外宣稱自己是煉虛境巔峰，但他的修為境界很有可能已經到了煉神境。”
　　此言壹出，眾人壹片沈默。
　　煉虛境。
　　煉神境。
　　相差四個境界。
　　煉虛，合體，三屍，煉神。
　　陳棠若是煉神境，怎麽有臉隱藏自己三個境界，說自己是煉虛境的？
　　好在有水軒誌這樣的大高手在，識破了這廝的修為境界。
　　水軒誌道：“我是說很有可能，並不確定。但可以肯定，他隱瞞了境界，隱瞞很多。”
　　湯霸陵忍不住道：“但這隱瞞得也太多了！”
　　秦蘇道：“需要試探壹下，他到底是什麽修為。”
　　輔正閣眾人紛紛點頭。
　　水軒輊繼續道：“陳實修為進境雖快，但會試殿試前後，不會追上公子。以目前進境，他追上公子，需要壹年時間。”
　　秦蘇、竇奇等人紛紛皺眉，壹年時間，未免也太快了。
　　不過，好在有壹年時間。
　　“此事，無須告訴公子。”
　　秦蘇略略沈吟片刻，向眾人道，“讓公子安心修行。他之前分心太多。”
　　眾人稱是。
　　掌握著壹個莫大的勢力，收攏天下人心，廣結豪傑，搜羅天下奇珍異寶，周旋於十三世家與各方勢力之間，公子還能有如此的修為進境，已實屬難得。
　　“但陳棠的實力，需要摸壹摸底。”
　　秦蘇道，“他教導陳實，他的眼界越高，陳實的提升就越快。最好，能敲打敲打他。”
　　另壹位輔正閣中郎名叫範彭，沈默寡言，素來不喜說話，淡淡道：“我去辦。”
　　秦蘇見他開口，心中壹喜，躬身道：“範兄的實力，小弟壹向佩服。此事，便有勞範兄。”
　　範彭默不作聲，徑自出門。
　　三更時分，朝中要員已經開始出門，乘著車馬向著午門而去。
　　陳棠也在此時動身，離開陳府，步行前往午門。
　　街道上沒有人，偶爾壹輛車輦駛過。
　　他總是走這條路，每天都是同壹時間，同壹種衣裳，同種步法，宛如丈量過的壹般，日復壹日，準確而枯燥。
　　但卻讓人放心。
　　在他走過繁星巷時，和以往不壹樣的是，巷中多了壹人。
　　那人坐在巷中，橫著椅子，恰恰擋住了他的去路。
　　陳棠依舊向前走去，腳步沒有任何遲疑。
　　他從那人身邊走過的時候，兩座道場相互交錯，吱吱呀呀，如同兩個巨大的磨盤碰撞，錯動，聲勢嚇人。
　　陳棠身軀微微晃動，但還是走了過去，與那人錯身而過。
　　“與我差不多，同是煉虛境。”坐在椅子上的那人低聲笑道。
　　陳棠向前走去，穿過繁星巷，來到中街，剛剛踏入中街的壹瞬，與迎面壹人撞在壹起。
　　兩人身軀大震，各自穩住身形。
　　來人身材魁梧，虬髯筋軀，被他撞得元神浮動，與肉身若即若離。
　　陳棠也被撞得腳步趔趄，險些站不穩，體內神光照耀而出，隱隱看到元神晃動。
　　“這麽不小心？”虬髯漢子動怒，瞪了他壹眼，走入繁星巷中。
　　“絕對是合體境！”虬髯漢子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人道。
　　“不對，應是煉虛境！”
　　那人搖頭道，“我的道場與他的道場碰撞，不相上下，我能感覺到他的元神運煉道場，與我的道場抗衡。他的道場力量走勢，分布，我都歷歷在目，感應得無比清晰！”
　　虬髯漢子搖頭道：“我與他相撞，試圖撞出他的元神，他元神與我壹般，與肉身緊密結合，此乃合體境的征兆，絕不會有錯！”
　　兩人正在爭吵間，陳棠已經來到中街的盡頭，突然電閃雷鳴，壹道道雷霆如雨般落下。
　　陳棠行走在雷霆之中，仿佛有大氣運加持，沒有任何壹道雷霆落在他的身上。
　　壹個書生與他迎面走來，同樣行走在雷霆之中，沒有雷霆加身。
　　書生向他微微壹笑，兩人錯身而過。
　　雷霆頓止。
　　斬去三屍神，肉身純陽，元神純陽，雷霆不加於身。
　　陳棠正欲從中街折向午門，這裏的光線被壹旁的金闕牌坊擋著，看不分明。
　　這時壹個老者躬著身子向他走來，兩人迎面，走到金闕牌坊的陰影中。
　　這老者便是輔正閣中郎範彭，是壹位久負盛名的高手，修行到煉神境巔峰。適才那三人，便是他安排的人手，試探陳棠底細。
　　金闕牌坊微微震動壹下，接著兩個身影壹個向午門走去，壹個折向中街。
　　書生、虬髯大漢和椅子上的那人飛速走來，迎上範彭，紛紛低聲道：“中郎，陳棠到底是什麽修為境界？”
　　範彭眼角跳動，聲音沙啞道：“跟我壹樣。”
　　三人面面相覷。
　　範彭打個冷戰，低聲道：“但不可能壹樣！他遷就了我。”
　　——宅豬要去上海參加閱文的作家直播和牧神記首映，更新時間會不準時，也有可能會每天壹更，提前說壹下。應該會持續三天時間。
　　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