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四十六章 斷修行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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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陳實將斬殺牧鬼的那道劍氣納入體內。這道劍氣蘊含著牧鬼的雄渾血氣，當它熔煉到體內之時，他的骨頭上竟出現壹道道奇異紋理，相互糾纏交錯，閃爍不定。
　　陳實滿心驚訝，腦袋從脖子上飛起，來到身前身後，仔細查看這些奇特紋理。
　　“與牧鬼身上用來抵擋我的那些奇異紋理極為相似！” 他認真打量著。他早就留意到牧鬼身上的奇異紋理，那些紋理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，能阻擋他的劍氣，讓劍氣無法傷到牧鬼分毫。更為奇特的是，牧鬼身上的紋理與丈天鐵尺上的紋理，應該是同出壹源。只是丈天鐵尺上的紋理更為深奧難解，蘊藏的信息也更為復雜。
　　“奇怪。丈天鐵尺明明是史前殘留物，上面的紋理應該也是史前文明的痕跡。而這些紋理卻出現在牧鬼身上。” 陳實大惑不解，史前文明為何會與牧鬼身上的奇異紋理相似？難道…… 他突然冒出壹個大膽的想法，難道史前文明並未滅絕？其實這個文明壹直都存在，陰間生物就是他們的後裔？不過這個想法太過離譜，陳實失笑，搖了搖頭，心中暗道：“陰間生物是鬼怪，壹看便是蠻荒的種族，怎麽會是創造輝煌史前文明的種族呢？”
　　他骨骼上的血色漸漸消失，那些奇異紋理卻依然存在。持續了壹段時間後，才漸漸淡去。陳實稍稍催動血湖真經，骨骼上的奇特紋理便又再度亮起。
　　“血湖真經，是把牧鬼的能力吸收了麽？” 陳實思索著。牧鬼身上的紋理應該就是鵬舉所說的血脈之力，指的是血脈中隱藏的力量。陰間種族往往擁有這種奇妙的力量，成長到壹定年歲，血脈中的力量便會覺醒，讓自己擁有某種特殊的能力。血湖真經可以吸收敵人血脈之力，這種功法陳實聞所未聞。
　　多余的血氣從他骨骼上流動，流入腦後的血泊之中。他的血泊又變大了不少，只怕再過壹兩天，便可以修成血池。陳實看到血泊中像是有鬼怪在裏面掙紮，摘下腦袋看去，依稀是那只牧鬼的模樣，只是渾身血漿，看不真切。牧鬼像是掙紮著試圖逃出血泊，卻壹次又壹次被神秘力量拖回血泊之中。陳實打了個冷戰，這門功法太邪門了。但威力也真大，修煉速度也真快！
　　這段時間，鵬舉已經將剩下的甡甡逐壹斬殺，羽翼吸收甡甡的血氣，淬煉自身。他修煉血湖真經的路數與陳實稍有不同。他汲取的壹部分血氣被用來提升肉身的血脈，血脈之力被激發，鵬舉的雙翅，羽毛尖兒的部分變得金燦燦的，極為鋒利。而其他地方的羽毛則還是土褐色和黑色，偶爾還有幾根雜毛。血湖真經提升了他的血脈，也壯大了他的肉身，讓他變得比之前更為強壯有力。
　　鵬舉憂心忡忡，環顧四周，這裏有不少鵬鳥族人。鵬鳥們喜歡看熱鬧，適才他們打殺牧鬼和甡甡的情形，這些鵬鳥都看在眼裏。牧鬼是給大戶人家放養甡甡的，大戶人家必定會尋來，只要稍加調查，便可知道兇手的模樣。
　　陳實有些內疚，道：“鵬舉，這件事是我連累了妳……”
　　鵬舉搖頭道：“妳能讀懂我家傳功法，又將功法傳給我，對我有大恩，豈有連累之說？鵬鳥眾多，這裏的鵬鳥也不認得我。咱們速速離開！”
　　兩人匆匆趕路，樹上的鵬鳥們目送他們遠去。又走了大半日，鵬舉喜道：“前面就是我家了！”
　　這時，壹個巨大的史前殘留物映入陳實眼簾。這是壹口四足大鼎，通體由黑鐵鑄就，銹跡斑斑，歪斜著，三條腿深深插入山腳下，被山巒埋了大半。
　　他們從四足鐵鼎前方經過，鼎中坐著壹具枯骨，坐在那裏猶自高達數百丈，被鎖鏈鎖住，拴在鼎內。枯骨雖大，但鐵鼎更大。枯骨散發著滔天氣息，顯得危險無比。他們從旁邊經過時，鎖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響，枯骨的腦袋在頸骨上緩緩移動，幽幽的眼眶中有火焰飄動，似乎在看著他們。
　　鵬舉盡量離這具枯骨遠壹些，似乎擔心此物隨時可能活過來。他指著前方的壹株大槐樹，道：“我們村就在那裏！我是我們村飛行速度最快的，所以才能在東宮找到跑腿的差事！”
　　陳實收回目光，道：“妳在東宮當差，沒有神職麽？我看那個放牧的牧鬼都有小夜叉給他燒香。”
　　鵬舉搖頭道：“我們跑腿送信的，壹不留神就會死在外面，哪裏有什麽神位？我在東宮當了兩年信使，與我壹起做信使的共有七個，死的只剩下我壹個了。”
　　陳實愕然，在陰間生活，怎麽比在陽間還要淒慘？
　　他們終於來到鵬舉的家。鵬舉家在壹片山崖前方的槐樹上，這株槐樹上掛著三四十個鳥巢狀房屋，與路上所見的鳥巢並無多大區別。鵬舉振翅飛起，陳實跟著他，來到其中壹個鳥巢前。
　　鵬舉笑道：“妹妹，我活著回來了！” 他進入房中，卻沒有尋到妹妹，道：“陳實，妳在這裏等我片刻，我問問鄰居，他們是否知道我妹妹去何處了。” 陳實點頭。鵬舉振翅飛向其他鳥巢。
　　陳實在鳥巢中打量壹番，鳥巢可謂家徒四壁。三間房子，兩個是兄妹倆睡的地方，只是用草木枯枝搭建的窩，沒有任何裝飾。另壹個房間則是廚房，兼具客廳，收拾得很幹凈。鵬舉的妹妹，應該是壹個愛幹凈的鵬鳥，家裏雖然簡陋，但卻整潔。
　　他來到鳥巢外，又看向那口巨大的鐵鼎，心中暗道：“這個史前殘留物的氣息極強，鼎中的那具枯骨，又是何人？為何被鎮壓在鼎中？” 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，鼎內的枯骨依舊散發出滔天氣息，難道這具枯骨還活著？
　　他剛想到這裏，忽然覺得背後有異樣氣息，轉頭看去，不由目瞪口呆。只見鵬舉所定居的這株槐樹矗立在山崖的前方，陳實突然看到槐樹後方，壹雙巨大的腳掌從上空中垂下。
　　陳實飛身而起，來到槐樹的頂端，逐漸看清那雙腳掌的主人的全貌。只見正對著槐樹的山崖上，掛著壹具高約千丈的神人的屍體。那神人青面獠牙，長著四條臂膀，身上披掛著金色鎧甲，頭顱低垂。神人的胸口插著壹根黑鐵長矛，將他貫穿，釘死在山崖上。雲霧在他腰身處飄蕩，他身上的血液尚未幹涸，依舊鮮活。
　　陳實心頭震撼，定了定神，向其他方向看去，看到了第二尊神人，也是同樣被釘死在山崖上，不過這尊神人鳥首人身，是被長矛洞穿了咽喉。他眼角跳動，順著山崖的方向看去，只見山崖長度看不到盡頭，東西走向，不知多少裏。每隔裏許之地，便有壹尊神人被釘死在山崖上，壹具接著壹具，不知有多少尊神人！
　　“這些神人，為何會被釘死在這裏？” 他震撼莫名。這時，鵬舉的聲音傳來：“陳實！陳實！”
　　“我在這裏！” 陳實連忙應了壹聲。
　　鵬舉帶著壹個小巧的鳥嘴人面鵬鳥，振翅飛上來，落在壹片大葉子上，道：“找到妹妹了。這幾天附近不太平，她住在鄰居家。我要去天池復命，天池就在無量崖上面，妳要隨我壹起去麽？” 那個小鵬鳥好奇地打量陳實，對這個骷髏很有興趣。
　　陳實回頭，難以置信道：“妳看到這些了麽？” 鵬舉疑惑道：“看到了，怎麽了？” 陳實瞪大眼睛：“這些神人的屍體，為何會掛在這裏？妳不覺得奇怪麽？” 鵬舉笑道：“壹直掛在這裏，有何奇怪的？我破殼而生時，他們就掛在這裏了。我還問過村裏的老者，他們說這些屍體掛在這裏只怕有好幾萬年了。”
　　陳實定了定神，望向這些神人的屍身，還是難以穩住心境，喃喃道：“他們是怎麽死的？”
　　“不知。” 鵬舉道，“妳還沒有見過更嚇鬼的。去年有壹次我奉命為東宮送信，來到壹處名叫陰泉海的地方，那裏有巨樹參天，從天空倒懸下來。樹下有巨棺，高千丈，對著陰泉海的泉眼。時不時有巨人之屍從巨棺中飛出，消失在天空中，駭人無比。”
　　陳實面色古怪，心中暗道：“他說的地方應該就是鏡湖山莊。所謂巨棺，就是爺爺他們打造的棺槨，而巨人之屍飛出的情況，應該是我或者蕭王孫他們從棺材裏出來的情形。” 話雖如此，他看向無量崖上掛著的神人之屍，還是震撼莫名。
　　“倘若在陽間，這些神人只怕便是大乘境的修為，甚至可能更高！” 他心中暗道。
　　陳實想了想，道：“鵬舉，妳在何處看到的陰泉海？” 鵬舉擡手指向遠處，道：“我向那邊飛行了數萬裏，看到陰泉海。” 陳實皺眉，陰泉海就是乾陽山中的鏡湖，可見他們所處的地方，的確是乾陽山，只是乾陽山對應的陰間實在太詭異了。
　　正在此時，突然壹尊神人屍體的手掌動了壹下。陳實指著那只手，驚聲道：“他還活著！” 他剛說到這裏，那尊神人突然張口怒吼，吼聲如雷，轟隆隆在無量崖下回蕩！神人奮力掙紮，四條臂膀抓住胸口的鐵矛，竟欲將鐵矛拔出！那鐵矛突然大放光芒，將那尊神人重重壓在崖壁上，神人掙紮片刻，便又壹動不動。
　　“有時候會這樣。” 鵬舉習以為常，並不覺得有何奇異之處，道，“陳實，妳要隨我壹起去天池麽？” 陳實搖頭：“我留在這裏。走得太遠的話，我擔心婆婆招魂時難以把我招回去。” 鵬舉了然，悄悄向妹妹道：“他雖然很厲害，但腦筋多半有點不聰明，他還不知自己已經死了。鵬燕兒，妳要好好照顧他！” 小鵬鳥鄭重其事，連忙點頭。
　　鵬舉又吩咐鵬燕兒幾句，向陳實道：“妳留在此地，等我幾日，我復命後便會歸來。” 說罷，振翅飛去。
　　鵬燕兒向陳實道：“妳不要留在樹上了，這裏太高，常有大風。” 陳實跟著她壹起回到鳥巢，鵬燕兒蹦蹦跳跳地去燒水泡茶，又在茶水裏面泡了個紅棗兒，道：“這是我在惡狗嶺的棗樹上摘的棗兒，可以驅除寒氣，妳嘗嘗。” 陳實笑道：“我不喝……” 鵬燕兒目光泫然，陳實只好端起茶杯，張開嘴巴倒進去，茶水順著喉骨流淌到肋骨和脊柱，又流經盆骨腿骨，可以說澆了壹遍。
　　“好茶。我的寒氣好多了。” 陳實放下茶杯。鵬燕兒看著他的兩只冒水的腳，赧然道：“我忘記妳是骷髏了…… 要不，我給妳上炷香吧？” 陳實笑道：“不用。” 鵬燕兒眼珠子轉動，笑道：“我給妳做身衣裳吧？我在金雞山撿了些五顏六色的羽毛！” 陳實想到自己渾身上下長滿雞毛的情形，便不寒而栗，連忙拒絕，笑道：“鵬燕兒，妳不用忙活了。我這幾日不用吃喝，要修行幾天。”
　　不過，鵬燕兒總是想照顧他，要麽給他弄點好吃的，要麽弄點好玩的，她的性格比鵬舉活潑多了，閑不住。陳實不勝其擾，索性花點時間，將血湖真經傳給鵬燕兒。
　　讓陳實驚異的是，鵬燕兒的資質和悟性比鵬舉高了太多。血湖真經中藏著神語，極為繁復拗口，很難學會，但陳實教壹兩遍，鵬燕兒便將神語掌握。陳實又教她行功路線，她也很快便能領悟，沒多久便融會貫通。
　　“這丫頭的資質悟性未免太好了！” 陳實動了憐才之心，傳授她如何調動自身力量，加持於身，又傳她劍法運煉的訣竅。鵬燕兒在鳥巢外勤快地練習，進步極快。
　　“她倒是個修行的好好材料。” 陳實心道。
　　“鵬燕兒，妳們家的血湖真經，是怎麽失傳的？” 陳實詢問道。鵬燕兒脆生生道：“我們不識字。” 陳實笑道：“那麽，讓識字的鵬鳥教妳們便是。” 鵬燕兒搖頭道：“其他族人也不識字。” 陳實疑惑，詢問道：“那麽，有識字的麽？” 鵬燕兒搖頭，道：“我哥說，天池國所有鬼神都不識字。類似血湖真經的功法有很多，但大家都不認得，就不會煉了。”
　　陳實愕然：“妳是說，天池國所有鬼神都不識字？” 鵬燕兒點頭。
　　陳實陷入沈思，他總覺得這種情形，與真王斬渡劫飛升二境有些類似。不過天池國是廢掉所有識字的能力，而真王是改變修行路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