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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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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壹十章 戰鬥的尾聲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3

  早上的太陽不錯,但陽光底下的楊玄卻遍體生寒。
  壹大早太子就把他叫去,壹番話說的很軟弱,可楊玄卻頭皮發麻,於是下了些本錢,說了幾句‘掏心窩子’的話。
  隨後他解脫了。
  接著是王顯去。
  什麽威脅太子的子女,除非王顯喝醉了,而且和太子有深仇大恨,否則他就算是說夢話也不會說出威脅太子子女的話來。
  這特麽不用看,楊玄就知曉是太子栽贓。
  本來太子是準備栽贓他,但他壹番話很實在,於是太子放過了他,但最後壹句話什麽意思?
  ——妳去吧!對了,後續還請盡心。
  盡心?
  盡什麽心?
  楊玄急匆匆的趕去了現場。
  醫者也來了,面色凝重的沖進了殿內。
  王顯就跪在殿外,面色鐵青。
  老王運氣不好,本來該楊玄背的鍋,轉到了他的背上。
  東宮官吏來了不少,沒人敢靠近老王。
  楊玄走過去。
  俯身,低聲道:“我知曉此事不是妳所為。”
  王顯擡眸看了楊玄壹眼,頷首,“多謝。”
  他知曉不管是不是自己所為,從太子斷了壹只手後,他旳宦途就結束了。
  這時候能來說壹句暖心話的,不是他那些所謂的心腹,而是楊玄。
  老夫看錯了人。
  他嘆息。
  他想到了先前……
  “見過殿下。”
  “王詹事來了?”
  “是!”
  枯木般的太子突然微笑道:“王詹事以為孤到了如今,當如何?”
  當然是死的越早,解脫的就越早……王顯說了套話:“殿下當好生讀書,孝順陛下。”
  這話無懈可擊。
  太子還問了壹句,“孤的子女以後如何?”
  王顯還是套話,“殿下的子女自然尊貴。”
  隨後,太子就把左手擱在案幾上,從下面拿出壹把刀子。
  王顯當時下意識的想跑,可太子舉起短刀,卻奮力砍向自己的手腕。
  壹刀!
  兩刀!
  還有些筋骨連著,太子繼續揮刀。
  左手從手腕處斷開,太子擡頭,蒼白的臉上全是冷汗,卻笑道:“辛苦王詹事了。”
  隨即太子高喊:“王詹事何必威脅孤,孤願用壹死來換取兒女的性命!”
  王顯想到這裏時,不禁苦笑了起來。
  他自忖並無自斷壹只手的勇氣,可從小過著富貴日子的太子卻敢,那幾刀砍的毫不猶豫,壹點兒都不心疼。
  老夫小覷了太子!
  就在所有人以為太子從此是壹條死蛇之際,他出手了。
  壹出手就震動整個皇城。
  太子被威脅了。
  王顯用他的子女安危來威脅他,太子自斷壹手。
  周遵在值房裏得知這個消息後,第壹反應就是……
  “讓子泰來。”
  韓石頭來了東宮,看了太子的手腕,親自拿著太子的斷手回去復命。
  老韓也是個狠人,楊玄覺得宮中高人太多,有些麻木了。
  王顯被扣住了,關在自己的值房內。
  “別讓他自盡。”韓石頭臨走前丟下了這句話,讓眾人膽戰心驚。
  若是王顯自盡,東宮怕是會引來第二次清洗。
  這地方,沒法待了!
  老丈人遣人來召喚,楊玄順勢去了中書省。
  “楊中允這是來見丈人呢!”
  中書省中有人見到楊玄就笑道。
  這是另壹個中書侍郎陳舉。
  楊玄微笑,“是啊!”
  這位是老丈人的仕途對手,不過風度還不錯。
  見到周遵,他正忙著交代官員事務。
  楊玄就在門外等候,路過的官吏都拱手行禮,很是恭謹,或是客氣。
  我這算不算是吃軟飯?
  “進來!”
  值房裏,周遵端著茶杯緩緩喝著。
  “丈人。”
  “先前之事沒那麽簡單。”
  “是。”老丈人不用看就知曉王顯多半是被栽贓的。
  “從未有過壹只手的帝王。”周遵說道:“太子此舉便是不管不顧了。”
  “就是躺平了。”楊玄也覺得太子這是在擺爛……老狗妳不是要玩弄我嗎?好,我成了壹只手,妳還好意思把我擱在東宮不?
  “躺平……有趣的說法。不過陛下仁慈,不會放棄太子。”
  老丈人在嘲諷帝王。
  “是,放棄了多可惜。”這是壹個資源,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資源,不但能為皇帝帶來給別人戴綠帽的快意,更能占住太子之位,為皇帝擋住其它威脅。
  “妳明白就好。不過東宮妳卻不能再待了。”周遵蹙眉,“最近妳在東宮老實些,莫要和人交往,若是能告假最好。”
  “丈人放心。”楊玄說道:“我最近正想帶著阿寧去終南山轉轉。”
  “終南山啊!”提及女兒,周遵的眼中多了壹抹柔和,“阿寧如何?”
  楊玄苦笑,“如今我的壹切都被阿寧管著。”
  周遵板著臉,“男人怎能如此?”
  “是。”老丈人難道要為我撐腰?楊玄暗喜。
  “不過管著妳是為妳好。”
  “是。”
  ……
  這邊老丈人在為自家女兒的婚後幸福忽悠女婿,那邊皇帝看著斷手,淡淡的道:“逆子倒是不乏勇氣。”
  韓石頭說道:“王顯待罪,奴婢令他在值房中不得外出,又令人看好他不得自盡。”
  “妥當。”皇帝瞇眼,“太子此舉妳以為是為何?”
  “陛下,孩子。”
  太子已經用這只手表明了心跡:老狗,妳想玩弄我嗎?我躺平了,妳來啊!還等什麽?
  “陛下,人言可畏。”壹個新晉的宦官小心翼翼的提醒道。
  太子喊出了皇帝要弄死他子女的話,就是豁出去了。
  老狗,有本事妳就弄死我的兒女們,看看以後史冊上會如何描述……虎毒不食子,可李泌不但搶了兒子的媳婦,還弄死了自己的孫子們。
  這不但無恥到了極點,更是殘忍的令人發指!
  太子的謀劃堪稱是決絕和出色。
  壹出手,就讓皇帝再無閃避的機會。
  要麽不顧身後名,把太子的子女,也就是自己的孫子全數弄死。
  要麽就得善待他們。
  韓石頭心想,太子被老狗虐了多年,憋了多年,沒想到還沒瘋,最後關頭拼死壹搏,卻不是為自己,而是為了子女。
  和無情無義的老狗比起來,太子還多了些人情味。
  “陛下,娘娘來了。”
  貴妃來了,最近她胖了些,正在減肥。
  “二郎。”
  皇帝看著她,說道:“看看這只手。”
  “啊!”貴妃被斷手嚇了壹跳,捂胸退後,“這是誰?”
  皇帝笑的詭異,“太子的。”
  貴妃面色微變,隨即默然。
  此刻她說什麽都是錯。
  但卻不能不說,否則眼前這個至尊不知會想些什麽。貴妃開口:“奴去編舞。”
  等貴妃走後,皇帝淡淡的道:“太子重病,有些魔怔了。”
  “是。”韓石頭知曉,太子在皇帝的眼中已經變成了壹條癩皮狗。
  “朕心中不忍,令醫者好生診治。”
  太子以後就是精神病了。
  精神病人說的話,自然都是瘋話。
  這處置也很是犀利。
  妳不是要裝瘋嗎?朕成全妳,讓妳瘋壹輩子。
  這對父子之間的暗鬥終於進入了尾聲。
  “太子的子女誰成年了?”
  韓石頭知曉,皇帝必須要做出壹個姿態。
  “廣陵王,李永。”
  “既然成年,可出長安就封了。”
  “是。”
  可太子這等決絕,能把李永封到哪去?
  北疆?
  那邊已經有了壹個衛王,再去壹個廣陵王,皇帝會睡不著覺。
  南疆同樣如此。
  “令廣陵王就封松城。”
  皇帝看著地圖,手指頭往西方戳了壹下。
  瀚海節度使的地盤。
  對面就是洛羅國。
  洛羅國地處大唐西方,其國風俗和大唐截然不同,膚色白。
  洛羅國這些年壹直身處內亂中,國中把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。
  大唐覺得洛羅人膚白古怪,而且皮膚粗糙,毛發茂盛的就像是野人。
  蠻夷狄戎,東方曰夷,南方曰蠻,西方曰戎,北方曰狄。於是大唐便把洛羅國稱之為西戎。
  這樣的地方自然不入大唐的眼,所以哪怕大唐最強盛時,也只是看著洛羅內戰當消遣,從未想過出兵碾壓。
  而在北面是延綿不斷的華森山脈,隔斷了北遼的鐵蹄。當年曾有洛羅帝王感慨:大唐強盛卻看不起洛羅,北遼強大卻被華森山脈阻隔,這便是老天留給洛羅的生機。
  洛羅國存在多年,也內亂了多年,南方山脈叢林中的蠻族壹直不肯臣服,和洛羅國也打了多年。
  在西方,大唐設置了瀚海節度,以邢國公趙嵩為節度使,防禦可能的襲擾。
  把廣陵王李永丟過去,在那等地方他能幹啥?
  按照趙國公的說法,在瀚海他唯壹能幹的就是不停的巡查,不停的看著對面的洛羅人打的頭破血流,可卻不能出兵幹涉。
  因為那是西戎,大唐甚至都不屑於去攻占的地方。
  太臭!
  有洛羅人來長安,身上的味道讓人作嘔,以至於被人稱為臭人。
  廣陵王李永是個瘦削的年輕人,看著很安靜。
  站在梨園中,他就這麽壹動不動。
  烈日炙烤著,耳邊蟬鳴不斷,可李永卻站了半個時辰。
  “陛下到!”
  皇帝來了。
  “見過阿翁。”李永行禮。
  皇帝看了這個孫子壹眼,淡淡道:“松城是個好地方,到了那裏,好生治理。”
  韓石頭敢打賭,若是廣陵王到了松城敢摻和地方治理,早就得到暗示的地方官會把他頂回去。
  隨即稟告長安:廣陵王不安分!
  禦史會緊跟著彈劾廣陵王野心勃勃。
  看吧,太子壹脈都是野心勃勃的蠢貨。
  這些念頭壹晃而過。
  李永跪下,“是。”
  “去東宮辭行吧!”皇帝不再多看壹眼這個註定以後無緣再見的孫兒,“歌姬可排好了?”
  貴妃剛排演了壹出舞蹈。
  “好了。”
  “去看看。”
  帝王走了,孤零零的廣陵王回身,安靜的等待著。
  “跟著咱來。”
  壹個內侍帶著廣陵王到了東宮。
  太子躺在榻上,左手手腕被包紮著,看著光禿禿的。
  他面色慘白,看到長子後,就哀求道:“孤想和大郎說說話。”
  兩個體態彪悍的內侍相對壹視。
  “不妥。”
  但帶著廣陵王來的內侍卻說道:“陛下說了,見壹面。”
  “是。”
  眾人依次出了寢宮。
  父子二人相對默然。
  “大郎。”
  “阿耶!”
  “扶為父起來。”
  廣陵王過去把太子扶著坐起來。
  太子看著他,“孤的子女此後大概會過的不如意,不過妳還好。”
  廣陵王默然。
  “北疆有衛王,不會讓妳去。南疆也是如此,唯有讓妳就封西邊。”
  廣陵王擡頭,驚訝的道:“是。”
  太子微笑,“孤沒有什麽好教導妳的。”
  外面,有人在偷聽。
  “人活著就是活著,也只是活著,莫要想的太多。”
  “是。”
  “娶妻千萬別娶貴女,哪怕是尋個普通人家的女子也好。”
  “是。”
  “不是孤壓制妳,記住了,貴女要的太多,而妳卻什麽都給不了,所以不如壹開始就娶個普通女子,妳的身份和境遇反而會讓她驚喜。”
  “是。”
  “有生皆苦,所以別想著兒孫滿堂,妳生的越多,就越造孽。”
  “是。”
  “沒事就念佛。”
  “是。”
  太子看著他,近乎於貪婪。
  他放低了聲音,“大郎,要好好的。”
  廣陵王看著他,安靜的點頭。
  太子突然喊道:“誰護送妳去?”
  廣陵王說道:“不知。”
  太子氣咻咻的道:“皇帝要殺我兒嗎?來人!來人!”
  外面進來了壹個內侍。
  “殿下。”
  “問問誰護送大郎去松城?”
  內侍去了。
  廣陵王看著太子,眼神有些迷惑。
  太子只是看著他,喘息著,不再說話。
  少頃,內侍回來,說道:“左武衛出壹百騎。”
  “這壹路兇險,壹百騎如何能夠?還有,誰帶隊?”
  “少詹事……”
  “那是個狼心狗肺的狗賊,他會害了大郎。”
  太子歇斯底裏的道:“皇帝要殺他的孫兒嗎?那還等什麽?何必等到了半路再殺,此刻就動手,讓我父子壹起上路吧!”
  寢宮內外的人聽著這尖利的喊聲,脊背處汗毛倒立。
  這尖利的聲音聽著就不像是人,像是壹頭護崽子的垂死野獸。
  壹個內侍來了。
  “殿下屬意誰?”
  太子喘息著,“王顯!”
  內侍去請示,“王顯大罪,不可去。”
  “那就國丈。”
  “不可。”
  “那就……”太子看著眾人,“那就楊玄去!”
  內侍去請示。
  “可!”
  太子渾身壹松,微笑道:“楊玄在北疆征伐頗為出色,有他在,大郎這壹路就放心了。”
  外面有內侍說道:“廣陵王,還請告退。”
  廣陵王擡頭看著太子,轉身走去。
  太子就壹直看著他的背影。
  走到門口,廣陵王回身,跪下。
  “孩兒拜別阿耶!”
  太子舉手,微笑,“我兒壹生平安。”
  廣陵王起身,最後看了太子壹眼,跟著人走了。
  寢宮的門緩緩關閉……
  關門的內侍從門縫中看了壹眼。
  太子依舊舉著手,依舊在微笑……
  吱呀!
  門緩緩合上了。
  幽暗降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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