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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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百九十壹章 誠信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2

  當楊玄來到臨安時,看到幾個異族商人在城門外交談,守城的軍士和小吏在檢查他們隨行車隊攜帶的貨物。
  老賊低罵道:“郎君,這些狗曰的學了咱們太平做生意。”
  “意料中事。”楊玄不覺得和草原人做生意是太平的特權。
  “可臨安商人更多,更有錢。”老賊分析道:“小人覺著做生意就和盜墓似的,就喜歡去大的地方。”
  “這話怎麽說?”楊玄覺老賊大概是身邊最敬業的壹個,幹壹行就愛壹行。
  “小人第壹次出手是盜了個縣丞的墓穴,歡喜的不行。可第二次小人再看到縣丞或是主簿的墓穴便覺著沒意思。”
  王老二插嘴,“縣丞……就是老曹的墓穴?”
  楊玄眼皮跳了壹下,覺得老曹聽到這話,大概率會把這娃追殺五條街。
  “老二真是聰慧。”老賊笑的慈祥,“第二次小人就去盜了個縣令的墓穴,第三次是郎中,第四次是侍郎……”
  “這個盜墓賊好有上進心,都內卷了。”朱雀唏噓著。
  “最後呢?”王老二問道。
  老賊唏噓道:“老夫盜來盜去,連宰相的墓穴都盜過,舉目四顧心茫然。”
  無敵了。
  “老夫無聊至極,後來有人說北遼那邊的皇族墓穴頗有特色,老夫就去了,這壹去啊!果然刺激。”
  “那些侍衛壹路追殺,不死不休,老夫沒辦法,只能故意犯事,進了牢中躲避。”
  楊玄壹路到了州廨外。
  “楊明府。”
  門子笑吟吟的拱手。
  楊玄指指裏面,“可要通稟?”
  上次他來就直接進去,可老劉的脾氣難說,興許變了。
  門子依舊笑吟吟的,“只管去。”
  別特麽埋下了刀斧手在等著我。
  上次老劉派了人去告誡他收斂些,按照規矩楊玄就該馬上來臨安解釋,可他忙啊!又去了草原上滅族。
  老劉不會發火吧?
  劉擎坐在值房中,壹個商人模樣的男子跪在前方。
  “來北疆做生意歡迎,可陳州不歡迎那等無恥之徒。”
  盧強聲色俱厲。
  商人垂首,“小人知錯。”
  “知錯?”
  劉擎開口,“昨日他淩辱婦人,為何不抓?”
  另壹邊跪著個小吏,小吏惶然道:“使君,小人壹時糊塗,不過……”,他看了商人壹眼,眼中有狡黠之色,“使君,他是王氏的人。”
  劉擎淡淡道:“壹家五姓的王氏?”
  商人擡頭,從容的道:“正是。”
  “所以就能酒後淩辱婦人?”
  “所以妳就敢私下幫他了結?”
  商人低頭,“小人酒後也不知發生了什麽,不過記得那個婦人勾搭小人,小人壹時沒把持住。”
  小吏點頭,“是啊!,使君,那個婦人確實勾引了他。”
  劉擎拿起壹份文書,“張氏事後試圖自盡,用木釵捅入胸中,目下正在救治。”
  商人默然。
  小吏默然。
  “妳覺著壹家五姓的名頭能讓妳縱橫大唐?”
  “小人不敢。”
  “老夫看妳敢的。”
  商人低頭,眼中多了壹抹冷意。
  他從長安來北疆,這壹路難免寂寞難耐。昨日他喝多了酒,就發了性子,把酒樓幫忙的婦人睡了。
  這等蠻荒地方的婦人,睡了就睡了吧。
  他說道:“小人給了錢。”
  給錢就是交易。
  這等手段他用的頗為嫻熟。
  加上王氏的名頭,哪個官員會為了這等事來弄他?
  商人的嘴角微微翹起。
  只要婦人不死,這事兒就不是事,最多再賠些錢罷了。
  小吏也低頭忍住得意。
  他此次幫了商人壹把,按照規矩,商人自然會回報壹二。他不求什麽,只求離開北疆。
  哪怕是去別的地方做個小吏都行。
  二人身心放松,頗為愉悅。
  “使君!”
  盧強的聲音有些驚訝。
  商人和小吏擡頭,就見劉擎拿出了橫刀。
  左手握著刀鞘,右手握著刀柄。
  劉擎壹怔,“老夫怎地又想著拔刀,都是那個小崽子惹的。老盧。”
  “在。”
  “拿棍子來。”
  “使君!”邊上的官員覺得不妥當。
  劉擎突然咆哮,“棍子!”
  外面的人也被嚇的壹跳,趕緊弄了壹根棍子進來。
  盧強接過棍子,“長了些,使君用著累。妳拿著。”
  盧強壹刀斬斷多余的部分,再遞給劉擎。
  熟練的讓人愕然。
  “還是老盧貼心。”劉擎接過棍子,摩挲了壹下,唏噓道:“若是老夫今日放過妳,想來便和王氏結下了善緣,以後調遣升遷時自然有用。”
  商人本心生畏懼,聽到這話後,就笑道:“使君放心,壹切好說。”
  王氏也需要擴張自己的勢力,最近北疆成了刷功勞的香餑餑,許多人都削尖腦袋想過來。
  劉擎緩緩走下來。
  “老夫若是願意對權貴低頭,何至於在北疆苦熬?”
  “人人都想著升官發財,人人都想著奉承權貴,可百姓呢?誰來管百姓的死活?”
  棍子揮舞。
  楊玄剛進了州廨,就聽到慘嚎聲。
  “嗷!”
  接著便是劉擎的咆哮。
  “權貴是了不起,可老夫只要在陳州壹日,妳等就別想為所欲為!”
  這是誰把老頭惹了?
  楊玄止步。
  慘嚎聲持續,晚些,慘嚎聲越來越近,壹個商人,壹個小吏被人架了出來。
  “楊明府!”商人竟然認得楊玄,忍住劇痛說道:“求楊明府救我。”
  楊玄問道:“妳認識我?”
  “小人是王氏的人,那次楊明府去王氏時,小人見過楊明府。”
  楊玄想起來了,當時他剛進長安城沒多久,王豆香請他去了壹次王氏。
  “這是犯事了?”
  架著他的軍士說道:“昨日此人酒後淩辱了婦人,婦人欲自盡,使君大怒。”
  商人哀求道:“小人只是壹時糊塗,還給了錢。”
  “給錢了?”
  “是啊!”
  “妳可是覺著什麽都能用錢買到?”
  “……”
  啪!
  楊玄收回手,滿意的看著商人的臉頰快速腫起,輕聲道:“許多時候,錢買不到自己的小命。”
  到了值房外,楊玄大聲道:“使君,楊玄求見。”
  劉擎剛使喚了壹陣棍子,有些氣喘籲籲的,聞言冷笑,“特娘的如今都自己通稟了,老盧,妳說說,是不是老夫往日對他太縱容了些?”
  盧強壹本正經的道:“要不……也毒打壹頓?”
  劉擎看了擱在案幾邊的棍子壹眼,幹咳壹聲,“進來吧,對了,那個王老二可跟來了?”
  “使君,我在這!”
  王老二在堂外露個頭。
  笑的很開心。
  劉擎擺手,“去去去,前面去歇息。老夫看到妳就頭疼。”
  王老二很傷心,被楊玄壹腳踹了出去,“去前面等我。”
  進了值房,劉擎面色不善,“據說太平如今已經成了商人的地盤?”
  “哪有,使君不知,太平窮啊!”
  楊玄知曉老頭不會平白無故再度提及此事,聯想到先前城門外的異族商人,他知曉這還是利益牽動。
  做生意的人都希望壟斷,臨安是州廨所在地,那些官員看到了做生意的好處,甚至是私下還得了好處,會不會動心?
  於是太平這個競爭者就顯得格外的面目可憎。
  “瓦謝部如今虎視眈眈,華卓發誓要把下官剁成肉泥,第八次攻陷太平城。下官只想自保,可沒錢如何自保?下官……難啊!”
  老頭應當不會收黑錢了吧?
  楊玄偷偷瞥了劉擎壹眼。
  劉擎面無表情的道:“可有異族人進城打探消息?”
  這是那些人在給太平挑刺,至於老頭,大概率幫他壓了不少。
  “使君,太平城不大,城中什麽情況瓦謝部壓根就無需打探啊!”
  壹座小城裏能有什麽?
  不就是壹群人犯,外加太平軍嗎?
  太平軍多少人華卓會不知道?
  所以擔心什麽?
  劉擎擺擺手,“滾吧。”
  “是。”楊玄笑嘻嘻的道:“使君,下官最近事務繁多,累慘了,想在臨安歇息數日……可行否?”
  “滾!”
  我就當妳答應了……楊玄麻溜的滾了。
  身後,盧強說道:“那些人想讓太平重新關閉城門,重新成為那個流放地,聲音不少啊!”
  “那又如何?”
  “使君,要小心被人捅刀子。”
  “老夫被人捅了壹輩子刀子,何曾在意?”
  “那他們若是再來建言……”
  “老盧。”
  “在。”
  劉擎看著他,“老夫是陳州刺史,陳州不只是臨安,還有章羽,太平……那些人在想什麽老夫知曉,不外乎便是收了商人的錢,想逼迫太平停止貿易,妳以為他們想什麽?”
  盧強當然知曉,“太平停止貿易,那些商人會轉到臨安來,那些商人無需冒著被劫掠的風險去太平交易。”
  “商人能給陳州帶來財富,可商人也會腐蝕陳州的骨頭,老盧,老夫今日親自出手打斷了那二人的腿,就是想告訴那些商人,都收斂些。”
  盧強點頭,“對了,楊玄突然想著在臨安歇息數日,怕是目的不純。”
  劉擎笑了笑,“小崽子這是想和那些人打擂臺呢!”
  “不管?”
  “管什麽?老夫說過,老夫是陳州的刺史,不是臨安的縣令,讓他們自己去打擂臺。”
  沒多久,就有人來稟告。
  “使君,楊明府令人去那些大商人的住所傳信,說是歡迎他們去太平經商,還請他們明日去逆旅相聚。”
  盧強苦笑,“果然是有備而來,這是要反擊呢!”
  劉擎淡淡的道:“老夫說過了,看他們鬧。”
  ……
  韓立就是支持關閉太平貿易的官員之壹,而且是態度最為堅定的壹個。
  幾個官員此刻就聚集在他的值房內。
  “楊玄已經到了,使君那邊大概會呵斥壹番。”韓立鼓舞了壹下大夥兒的士氣。
  “可使君對楊玄頗為偏愛,不,是偏愛的離譜,連五縣縣令都看不下去了。”
  “是啊!”
  韓立淡淡的道:“咱們在這裏使勁,那些商人也有自己的法子,斷絕和太平壹切貿易,隨後用更好的價錢把那些草原商人引過來。”
  他看看眾人,“大商人不與太平貿易,草原上再多的貨物太平也接受不了。楊玄大概也感受到了危機,這才親自來臨安邀請這些商人去太平。”
  眾人不禁都笑了起來。
  等他們走後,心腹送上熱茶,輕聲道:“那些商人先前送來了金銀,大約價值五千錢。”
  韓立輕啜壹口熱茶,渾身放松,愜意的道:“千裏做官為何?不就是為了錢財和享受嗎?”
  心腹笑道:“可不是,陳州這等地方為官就如同是坐牢,沒錢誰幹?”
  韓立蹙眉看著他,“粗鄙!”
  心腹束手而立,“是。”
  韓立淡淡的道:“老夫捫心自問,在陳州這些年堪稱是兢兢業業,可家中老妻穿不起好看些的衣裳,戴不起金銀首飾。這些也就罷了。可老夫的孩子在陳州請不起好先生,吃頓好的都歡喜不已。”
  韓立的眸中多了壹抹痛恨,“若非情不得已,誰願意和那些卑賤的商人打交道?”
  “老夫和無數官吏在陳州煎熬,可誰管我們?長安無人看陳州壹眼!”
  韓立深吸壹口氣,笑了笑,“他們不管,我等難道只能坐以待斃?自然要為自己謀壹條路子,老夫,無愧於心!”
  心腹聽的膽戰心驚,但卻又覺得很有道理,“參軍,那楊玄的動作……”
  韓立譏誚的道:“那些商人都是見錢眼開之輩,太平小,且危險,他們自然願意留在臨安。妳且等著看,楊玄此行必然灰頭土臉。”
  ……
  楊玄包下了城中的壹家逆旅,隨即安排人去傳話。
  他自己坐在大堂裏喝酒。
  掌櫃對於這等豪客很是客氣,令妻子出來招呼。
  “別弄這個。”楊玄看了掌櫃壹眼。
  掌櫃幹笑,“有時候生意不好……”
  楊玄滿頭黑線,掌櫃說道:“小人這裏也兼職青樓。”
  合著他的妻子就是老鴇?
  楊玄擺擺手。
  “去吧。”掌櫃笑著送走了妻子。
  “楊明府。”
  “說。”
  “可能留下墨寶?”
  楊玄認真看了掌櫃壹眼,“我的字不好。”
  掌櫃笑的諂媚,“字好不好的,這和字沒關系。”
  “和什麽有關系?”
  “身份。”
  這個馬屁拍的堪稱是粗俗,卻令人格外的酸爽。
  “兩個字送妳。”
  掌櫃大喜,馬上弄來了文房四寶,磨墨,攤開上好的紙。
  楊玄提起筆,壹揮而就。
  ——誠信!
  “誠信……好字!”
  掌櫃贊不絕口。
  陳州數得著的大商人金巧的宅子裏,老賊不卑不亢的道:“我家郎君請金郎君明日上午辰時末前往城中黃氏逆旅壹會。”
  金巧捋捋山羊胡,微笑道:“不知何事?”
  老賊說道:“事關諸位未來前程之事。明日我家郎君所說的每壹句話,太平上下將會壹壹遵行。”
  危言聳聽!
  至於什麽前程好處,空口白牙誰不會說?
  金巧只是微笑。
  這裏是陳州,不是太平,他可以不鳥楊玄。
  老賊最後說道:
  “我家郎君說了,誠信二字值千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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