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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唐掃把星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天空很藍,連壹片雲彩都沒有。 賈平安記得自己正在市圖書館裏查找唐宋資料,眼前突然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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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6章 會稽愚婦輕買臣

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

2021-12-3 22:32

  賈平安有時候會開玩笑,但大部分時間裏還是個‘淳樸’的少年,這在百騎是共識。
  在得了賈平安的警告後,唐旭照單全收,躲在了水缸後面。
  妳要說勇氣……勇氣唐旭是不缺的,可莫名其妙的出事兒,這有些冤吧?
  轟的壹聲後,他就看到前方有東西飛了過來,噗通壹聲,竟然就落在了水缸裏。
  呯!
  水花飛濺中,水缸竟然沒破。
  若是賈師傅在,定然要問問是誰做的水缸,回頭和他合夥打造個品牌。
  在爆炸發生時,長孫無忌瞇眼側身幾乎是壹瞬間。作為廝殺過的老漢,他非常清楚在遇到危險時避開正面的重要性。
  氣浪席卷過來,前方的宇文節猛地撞了過來,長孫無忌想退,但旋即想到身後就是外甥。
  他站穩腳跟,伸手推拒。
  呯!
  這壹刻他想到的是先帝。
  先帝臨去前身體已經很差了,他只能俯身下去聽他說話。先帝用手勾住他的脖頸,微笑著說道:“輔機,雉奴年少……妳是舅舅呀!”
  是啊!
  老夫是舅舅。
  這壹刻長孫無忌猛地爆發了起來,悶哼壹聲後,抱著宇文節斜著倒了下去。
  風吹過來,帶著硝煙撲打在李治的身上,旋即李勣擋在了他的身前。
  李治看著倒下的宇文節和舅舅,眸色裏有些復雜的情緒,隨後看了壹眼其他人。
  於誌寧蹲在地上雙手抱頭,很是驚懼。
  高季輔背身而立,踉踉蹌蹌的才將止步。
  李勣就站在他的身前。
  右邊,唐旭木然起身,身前的水缸裏,壹人倒栽蔥插在裏面,雙腿在水面上蹦跶著。
  “是柳相公!”
  王忠良在李治的側面,身前有於誌寧等人擋著,就像是挨了壹陣冷風,毫發無損,所以才格外的精神。
  柳奭在水缸裏掙紮著,王忠良跑過去,抓住他的雙腿往外拽。
  這架勢就像是魯智深倒拔垂楊柳。
  可王忠良不是光頭,也不吃香肉。
  這等手法需要力氣大,王忠良拽起來又因為力氣不夠放下去;再拽起來,再放下去……看著竟然像是在把柳奭反復送進水裏。
  “快救柳卿!”
  李治估摸著是被嚇呆了,直至王忠良插拔柳奭十余次,水缸表面看著水泡不斷從下面冒起來,這才驚呼壹聲。
  唐旭很輕松的把柳奭拎了出去,柳奭趴在地上不知死活,李治看了,焦急的道:“快去叫了醫官來。”
  但眼底的厭惡卻壹閃而逝。
  現場壹片狼藉,隨後皇城各處都做出了反應,梁建方親自帶著數百精銳來到皇宮外。
  “陛下,梁建方帶著數百人,殺氣騰騰的,說非是陛下出面不肯退,若是壹刻鐘後陛下不露面,他就會殺進來。”
  內侍被嚇得渾身發抖,李治看了壹眼宰相們,頷首:“朕這便去。”
  他到了宮門處,梁建方帶人行禮,壹句都不問。
  “朕無恙。”李治含笑點頭。
  “臣告退。”梁建方帶著人回去。
  晚些,李治召集了宰相們議事。
  長孫無忌和宇文節都有些摩擦傷,而柳奭最慘,雖然被救了過來,但為了催吐,先前不知醫官用了什麽東西,引得他至今依舊不停的幹嘔。
  “陛下。”長孫無忌心有余悸的道:“先前老臣只覺著眼前全是昏暗,那氣浪撲過來,不可抵禦。賈平安給的這是何物,竟然有這等威勢。”
  柳奭幹嘔了壹下,今日他算是出醜了,先是不以為然的站在最前方,結果撲街,所以他需要把這口氣找回來,“陛下,這等東西威力巨大,賈平安竟然這般隨意就給了唐旭……”
  這會不會是個陰謀?
  “若是先前咱們靠近去看。”柳奭壹臉後怕的神情,然後再次幹嘔。
  關耶耶屁事!
  唐旭覺得自己就是個背鍋的,那東西是皇帝親手要來的,在宮中測試也是皇帝定的,為啥出事了就尋某的過錯?
  柳奭覺得難受,“賈平安其心可誅!”
  李治淡淡的道:“賈平安在給此物之前就說過要離遠些,朕聽從了。”
  朕離遠了,妳卻覺著自家豪邁,非得要站在最前面裝個逼,結果被炸成了撒比。
  柳奭面色壹紅,“這等東西本就不該出現在宮中。”
  他方寸亂了。
  “柳相這是頭暈了?先去歇歇吧。”李勣毫不客氣的出手了。
  長孫無忌說道:“此物恍如雷霆,陛下,若是軍中有此物,不算是廝殺還是攻城,有大用。臣請保密。”
  李治點頭,“朕也知曉。”
  這東西軍方會視為至寶,而後大唐軍隊……
  李治想到的是高麗。
  高麗人被大唐打的滿地找牙,可他們隨即縮進了城中,這個時代攻城艱難,傷亡太大,所以大唐也只能望而興嘆。
  有了火藥就不同了,如何使用可以讓軍方摸索,但只需想想先前的威勢,李治的身體不禁微微顫栗。
  前隋數次征伐高麗失敗,前隋因此而亡。
  先帝征伐高麗雖然斬獲頗豐,也占據了不少地方,但卻無法覆滅高麗。
  現在呢?
  李治心中火熱,不禁想到了賈平安。
  柳奭也想到了賈平安,“陛下,臣遍歷史書,從未見過這等駭人聽聞的東西,臣在想,那賈平安從何弄來的法子。”
  “他的學問。”李治此刻也在反思。
  整件事他回想了壹遍,馬上就想到了賈平安的用意。
  “此人……”長孫無忌眼中多了厲色,“老臣以為可關押在宮中,令人嚴加看守。隨後拷打,把他的學識都抄錄下來,隨後令可靠之人研習……如此可為萬全。”
  長孫相公果然高明!
  柳奭幹嘔了壹下,“臣附議。此等學問駭人聽聞,臣在想,莫不是仙人之學?萬萬不可置之不顧。”
  宇文節說道:“是啊!長孫相公所言甚是,此等人本是掃把星,更是得了異人傳授學問,臣以為最好控制在宮中,若是不妥……”
  他揮揮手,仿佛是殺了壹只雞。
  李勣冷眼看著他們在表演。
  什麽關押於宮中,這等建議純屬是餿主意。
  但以長孫無忌的城府為何要出這等主意?不外乎就是覺著賈平安是皇帝的人,而這等學問壹旦成為皇帝的助力,小圈子又將會多壹個麻煩。
  但皇帝可會同意?
  李治微微壹笑,“諸卿所言朕都想過了。只是朕在想,今日賈平安在道德坊坊門處測試,為何?”
  他看看長孫無忌,覺得這位舅舅真當自己是傀儡了,“朕才將讓他去國子監教書,他就來了這麽壹下,諸卿以為為何?”
  長孫無忌當然知道,這是來自於賈平安的提醒。
  “他這是在說,自己承襲的這門學問價值無窮,若是教授給了國子監的學生,有泄密的風險。若是外藩得了這等學問,大唐危矣。”
  呵呵!
  李勣微微壹笑,知曉皇帝還是在給長孫無忌留面子。
  可李治真沒想留,“他這是在告訴朕,他的身上有許多能助力大唐強盛的學問,朕若是棄他不顧,那麽他亦會把朕和大唐視為路人……”
  “諸卿的想法都不錯,可那少年卻不是壹個溫順的!”李治微微俯身,眼中有些怒色,“關押拷打,那是羞辱,不,那是屈辱!朕想大唐長盛不衰,但卻不會用這等卑劣的手段!今日不會,此後……也不會!”
  他是真的惱火了,起身看著柳奭,眼中有不屑之色閃過,“天下生民億兆,今日聽聞此人有才,於是綁架而來,拷打所學。明日聽聞那人有才,擄掠而來,逼迫拷問……這是帝王還是賊子?”
  長孫無忌嘴唇動了幾下,最後化為壹聲嘆息。
  他是有些忌憚了那個掃把星,所以才會贊同這等荒謬的主意。此刻被李治這麽壹說,不禁有些難堪。
  李治的眼睛很亮,“朕聽聞某人有才,心中歡喜,恨不能朝夕相伴,視為肱股。此為帝王之心。若是囚禁拷打,這是……”
  長孫無忌老臉壹紅,知曉後面的意思。
  ——這是山賊!
  連當年的瓦崗都不如!
  柳奭幹嘔了壹下,看了長孫無忌壹眼。
  宇文節覺得該緩和壹下氣氛,就笑道:“陛下,那少年知曉此物的厲害,如此,臣以為他當深居簡出,作蟄伏之態。”
  這話沒錯,歷史上許多大才都是這般幹的。
  被大佬看重後,他們蹲家裏裝作啥事都沒發生,然後大佬自然贊嘆曰:果然是視名利如糞土的君子。
  李治知曉剛才自己把舅舅的臉面剝的夠嗆,就笑道:“如此可去看看。”
  王忠良去安排,李勣才發聲,“陛下,這等學問不可小視,國子監自然該教授,可臣覺著先緩緩更好。”
  李治點頭,“朕知。”
  他突然笑了起來,“朕在想,那少年在道德坊這麽壹炸,便是在告訴朕,妳若是把某弄進了國子監,莫要後悔才是。朕此刻想來,卻是後悔了。”
  他這是打預防針,免得有人建議把賈平安弄進國子監去教書。
  這等學問分明就是強國之基,而國子監裏多是權貴子弟,教授給了這些人,那就是在批量打造世家門閥。
  好險!
  李治想到自己的決定,不禁脊背發寒。
  幸而那個少年是沒心機的,否則他默不作聲的去了國子監,只需教授些讓人驚訝的學識,自然就收攏了人心。
  果然,朕壹直護著他的好處就來了。
  晚些去查探賈平安動靜的人回來了。
  “陛下,賈家正在道德坊擺宴,但凡坊內的人皆可去吃。”
  尼瑪!
  這是啥意思?
  宇文節被打臉了。
  “他這是何意?”連李勣都很是好奇。
  來人說道:“賈平安作詩了,他在外面和坊民們壹起飲酒作樂,帶著那些孩童壹起玩耍……”
  他摸出壹張紙,看來這首詩不短。
  李治笑道:“賈平安詩才名震長安,連上官儀也不是對手,今日朕與諸卿共賞。”
  王忠良覺得上官儀聽到皇帝的評價大概會想死。
  此刻文壇多贊美上官儀的詩,並名曰上官體。可上官儀卻兩次敗在賈平安的手中,其中以第二次最慘,大庭廣眾之下,被賈平安壹首‘不知細葉誰裁出,二月春風似剪刀’擊敗,毫無還手之力。
  那人念誦道:“白酒新熟山中歸,黃雞啄黍春正肥。”
  李勣撫須微笑道:“道德坊於他而言便是山中嗎?有趣。”
  這個開頭輕快有趣,眾人不禁微微頷首,覺得天真自然,果然是詩才了得。
  “呼童烹雞酌白酒,兒女嬉笑牽人衣。”
  前面都是歡喜的宴飲描述,很是輕松。
  “高歌取醉欲自慰,起舞落日爭光輝。遊說萬乘苦不早,著鞭跨馬涉遠道。”
  飲酒酣醉,拿出橫刀揮舞,寒光與落日爭輝。
  聽到後面兩句時,李治不禁微微壹笑。
  這是想為君王效力之意,讓他如何不得意。
  “會稽愚婦輕買臣,余亦辭家西入秦。”
  這個……
  李勣想捂臉。
  當年朱買臣落魄時,妻子看不起他,離他而去。
  這話怎麽有些隱喻呢?
  李治看看長孫無忌等人,又想到了自己。
  此次他準備把賈師傅弄到國子監去教書,這和朱買臣的愚妻有何區別?
  李治不禁莞爾,覺得少年發牢騷也頗為有趣。
  “仰天大笑出門去,我輩豈是蓬蒿人!”
  殿內沈默著。
  我是大才,隨便上天怎麽打壓,怎麽磋磨,我依舊能大放光芒。
  關鍵是賈平安借著這首詩表達了自己的誌向。
  晚些散去,柳奭走在長孫無忌的身邊,低聲道:“相公,仰天大笑出門去,我輩豈是蓬蒿人。那掃把星的意思是說,從今日起,他便要走出家中,大放光芒了。他好大的口氣!”
  長孫無忌眸色平靜,“老夫此生見過無數大才,可能走到最後的……”
  他指指自己,柳奭想想還真是。
  當年先帝的身邊聚集了壹批人才,號稱十八學士,還有其他人才無數,這才奠定了秦王府的基礎。
  那時的長孫無忌並不算頂尖,在房玄齡等人的光芒之下,靠著和先帝的關系苦苦維持著。
  但過了數十年,房玄齡等人早已歸西,而長孫無忌卻權傾朝野。
  “相公豪邁,某佩服。”柳奭心中還有些不安,“那少年的學問……”
  “學問學問,這是大唐的根基,陛下不傻,自然會有妥當的安排。”長孫無忌微笑道:“他開壹門新學也是好事,新學新學,紛爭必然不少!”
  柳奭懂了,“回頭尋人去辯駁,讓他焦頭爛額!”
  長孫無忌點頭,覺得此人不蠢,就是太著急,壹心只想為外甥女謀劃。
  “宮中之事,鎮之以靜。”
  這是隱晦的表態:皇後那裏老夫在看著呢!
  柳奭大喜,拱手道:“多謝相公!”
  他回身看到王忠良急匆匆的過來,就問道:“可是出宮?”
  王忠良在皇帝的身邊伺候,能出宮的機會很少。
  王忠良點頭,“陛下令咱去賈家。”
  柳奭艷羨的看著他遠去,“賈平安說仰天大笑出門去,陛下這便派人去請他入宮。多少人苦讀壹生,就期盼著有這麽壹日。”
  王忠良去到道德坊,此刻這裏依舊在狂歡。
  楊德利也請假回來了,正在給王學友倒酒,見到王忠良被嚇了壹跳。
  “平安在家裏。”
  王忠良帶著人也不打招呼就進去了。
  院子裏,賈平安就坐在樹下,看他來了,起身拱手,卻踉踉蹌蹌的,要扶著樹幹才能站穩。
  先前他和王學友敲定了表兄的婚事,心情大好,結果被王大錘壹頓灌,灌的兩眼發直。
  王忠良板著臉道:“陛下召見。”
  “喝多了。”賈平安打個酒嗝,“去不了。天子呼來不上船,自雲臣是……臣是酒中仙。”
  草!
  這人就算是喝醉了,竟然壹開口依舊是名句。這人才就是人才,讓普通人覺得自己就是壹根朽木。
  王忠良承認自己有些小嫉妒,但帝王的命令必須完成,“弄了大車來。”
  於是賈平安就坐車出發了。
  到了皇城外,他醒了些酒,被扶著進去。
  李治見到他的模樣也不怪罪,反而覺得正好。
  少年飲酒,定然會說實話。
  他問道:“妳這門學問名曰為何?”
  別這麽文縐縐的啊!
  賈平安掙開內侍的攙扶,笑道:“這門學問分枝頗多,數學、幾何、高數、物理、化學、天文、地理、思想品德……若是說來,怕是壹張紙都記不完。
  儒學當年打壓百家,非此即彼,非我即敵。如此那些大才紛紛隱入民間或是山中,悄然收徒,以為傳承。但學問的名稱他們卻不敢再用,於是叫做新學。”
  儒學當年打壓百家,堪稱是不遺余力,和宗教之間的爭鬥並無差別。非我即敵,不是妳死就我亡。
  李治心中微喜,“有何用?”
  他既希望這門學問經天緯地,又有些顧慮,擔心動靜太大,動搖了目前的學術體系。
  老李家號稱是老子的後代,假模假式的還弄些道家經典來推崇壹番。但骨子裏的帝王思想讓他們依舊喜愛儒學。
  賈平安打個酒嗝,“這門學問可問天,可探地;可看極細微處,亦可無邊無沿……細微處可探知世間萬物本源;可知曉萬物本性……譬如說……”
  賈平安指著宮殿的大木說道:“木為何朽爛?外界侵襲,為何侵襲?何物侵襲。再譬如說,刀槍為何鋒銳?皆因鋼鐵的獨特,而這門學問就能研究這些東西。當妳研究透徹了之後,妳會壹步步發現這個世間的奧妙。譬如說如何……”
  他笑的憨態可掬,“如何讓刀槍更加鋒銳。如何讓大車更加堅固,如何讓道路更加的平坦……長安城中皆是土路,大風壹起塵土飛揚,哪家學問能解決此事?哪位大儒能試言之?哈哈哈哈!”
  他得意的道:“有了堅固的大車,有了平坦的道路,大唐軍隊才能飛速集結,如此,邊疆有變,長安也能快速應對。”
  “陛下。”賈平安打個嗝,“陛下可知那水汽中也蘊藏著巨大的力量,壹旦用了,就能開山,就能帶著千萬斤的貨物飛速疾馳……”
  李治雙拳緊握,“這些可為真?若是欺君……妳可知後果?”
  “哈哈哈哈!”賈平安真心喝多了,大笑道:“臣僅僅用些簡單的東西就弄出了火藥,陛下,這個世間還有許多奧妙等著壹壹揭開,而這門學問就是為此而來。”
  李治的眼中多了光芒,毫無疑問,他動心了。
  “臣告退。”
  賈平安回身,嘴角微微翹起。
  外面春光明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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