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52章 絕望

　　煙塵消散，聚寶山衛依舊沒有進攻。
　　看到城頭的敵人在慌亂的奔跑著，王賀疑惑地問道：“興和伯，壹鼓可下啊！”
　　“下什麽下？”
　　方醒吩咐道：“林群安，各部分為兩處，前後城門各壹，堵住他們出逃的路！”
　　聚寶山衛隨即就壹分為二，壹部分開始繞城而去。
　　硝煙依舊嗆人，壹場短促的戰鬥已經決定了生死。
　　“咱們要糧草。”
　　方醒只解釋了壹句。
　　王賀想了想，說道：“是怕他們狗急跳墻？”
　　方醒指指那些去收攏敵軍戰馬的軍士，說道：“先前那些人大多都帶著不少糧草，可見仆固和烏恩壓根就沒準備給咱們留下點什麽，所以別逼得過緊，給他們些希望，然後自然會絕望。”
　　“絕望之人會做什麽？”
　　方醒看了壹眼城頭，策馬回去。
　　“他們就像是火藥，壹旦有火星子，就會轟然炸起來。”
　　“仆固要是敢下令燒糧草，都不用咱們進攻，堵住就是了。”
　　王賀喃喃的道：“這就是人心啊！”
　　“人心叵測，但求生卻是本能。誰要是斷了求生路，絕望時刻，什麽上官下屬都蕩然無存，想想陳勝是怎麽死的。”
　　方醒策馬往營地那邊去了，王賀回頭揪住了壹個文書問道：“那個……陳勝咋死的？”
　　文書壹怔，脫口而出道：“逃跑的時候被車夫宰了！”
　　王賀看看城頭，得意的道：“仆固啊仆固，那個烏恩可不是個好鳥，妳也不是好東西，鬧騰吧，嗬嗬嗬！”
　　天氣還冷，朱高煦卻赤裸著上身，壹個親兵在給他上藥。
　　傷口是在背部，不算深。
　　那應該是他充當箭頭，率部突出包圍時中的刀。
　　看到方醒過來，朱高煦滿不在乎的道：“憋著他們，不是今晚就是明晚，他們肯定要跑。”
　　“是，我們的糧草不多，必須三日內攻破別失八裏城，此時不攻，多半是想招降，聯軍上下非常清楚這壹點，所以就看仆固和烏恩的較量了。”
　　方醒制止了親兵的包紮，辛老七拿出個瓶子，用裏面的藥膏給朱高煦的傷口敷了厚厚壹層。
　　“好！”
　　朱高煦只覺得傷口壹涼，然後紗布壹緊，傷口處原先的火辣感覺漸漸在消散。
　　他起來活動了壹下手臂，回身道：“本王去歇息壹陣，這邊妳看著。”
　　方醒看到他眉間有倦色，就說道：“殿下盡管去，回頭讓他們熬鍋藥粥喝了。”
　　朱高煦喝道：“本王喝什麽藥粥？晚些弄大餅！還有酒！”
　　郎中嘀咕道：“外傷不可飲酒。”
　　朱高煦壹腳把他踢了個踉蹌，然後去了帳篷中，稍後就有鼾聲傳來。
　　“伯爺，殿下昨晚就睡了壹個時辰，然後就在外面盯著城中……”
　　方醒點點頭，想起朱高煦也是差不多五十歲的人了，就交代常建勛：“妳去小刀那拿壹副藥來，晚上弄壹大盆面條，就用那藥湯做湯。”
　　這邊天黑的較晚，炊煙下，明軍的營地看著毫無防備，也沒辦法防備。
　　有人建議挖壕溝，被方醒否了。
　　“把飯菜弄好些！”
　　方醒在營地裏查看，壹邊走壹邊詢問情況。
　　巡查壹遍之後，方醒交代道：“受傷的兄弟今夜全部歇息，天塌下來也不要叫他們。至於防禦，聚寶山衛輪換，騎兵出四千，壹邊放兩千。”
　　別失八裏城是仆固和烏恩後來修建的土城，只有前後兩個城門，堵住之後，裏面就成了甕中之鱉。
　　“今晚還是明晚……”
　　方醒看著城頭，冷冷的道：“仆固和烏恩，誰能贏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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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城中已經是人心惶惶，絕望讓聯軍將士呆若木雞。
　　街道兩邊坐滿了聯軍將士，他們用麻木的目光看著緩緩走過的仆固和烏恩。
　　“糧草不缺。”仆固覺得需要給烏恩灌輸些信念，否則聯軍內部出現分裂，就憑著他麾下的那點人，很難給明軍造成麻煩。
　　“是，可士氣全無。”烏恩淡淡的道：“而且明軍有那種大銃，我們的城墻擋不住。”
　　仆固側身看著他，認真的道：“是的，如果主動投降是不錯，可妳是哈烈王子。烏恩，不要讓老王蒙羞，不要讓哈烈蒙羞！壹個也思牙就足夠讓明人輕視妳們！”
　　烏恩扯扯嘴角，說道：“魔神早就到了，可卻沒有及時跟上，這是貓戲老鼠。仆固，沒有什麽哈烈了，至於我那可憐的父親，他是個勇士，自己了結了自己，而我……”
　　“而我，不，而哈烈，在失去我們之後，篾兒幹只能和肉迷聯手，然後做肉迷的先鋒，最後……”
　　仆固的臉上沒有表情，問道：“妳不看好我們之間的聯手嗎？”
　　烏恩突然放松了下來，說道：“明人……仆固，火器才是關鍵，明人的火器能把咱們的騎兵壹排排的打倒，那些大銃能讓最厲害的勇士都只能變成肉泥，肉迷有嗎？”
　　“有！”
　　仆固突然想喝酒了。
　　外面明軍圍城，而且來了他最忌憚的聚寶山衛和那個方醒。
　　於是他想喝酒了！
　　兩人進了屋子，卻分了先後，烏恩這次沒有走在最前面，不但落後，還拉開了幾步的距離。
　　生疏和戒備就這麽產生了！
　　“去拿酒來，還有，弄只羊來。”
　　兩人相對沈默著，稍後壹個炭盆被端了進來。
　　烈酒來了。
　　仆固喝了壹碗，然後眼睛越發的亮了。
　　炭盆上的全羊在慢慢的變成金黃，有人拿小刀削了壹碗肉片過來。
　　仆固吃的豪邁，而烏恩顯得心事重重，並帶著戒備。
　　“喝吧，這大概是咱們最後壹次喝酒了。”
　　仆固把酒壇子遞過去，揶揄道：“我真要下黑手，多少次機會？”
　　烏恩點點頭，給自己倒了壹碗酒，慢慢的喝著。
　　天色漸漸的灰暗下來，烏恩有了酒意，也不用刀子，直接抓起肉片大嚼著。
　　仆固看著炭盆，說道：“咱們無路可走了。”
　　烏恩點點頭，“是。”
　　他繼續在大嚼著，就像是餓死鬼投胎。
　　按照他對方醒的了解，被抓後，能保命就得要感謝滿天神靈庇護。
　　“他沒弄京觀，這對妳來說算是個好消息。”
　　仆固的聲音有些飄忽：“不過……他的脾氣，也思牙為何不敢回大明？”
　　烏恩笑了笑，喝了口酒後，說道：“因為他坐視那幾個明人被虐殺，心虛了。”
　　“阿魯臺虐殺了明人，後來他的下場很慘烈，仆固，妳率軍來到這裏，讓明人對肉迷產生了敵意，所以……”
　　烏恩有些幸災樂禍的得意。
　　仆固淡定的道：“是的，除非我能交代些什麽，否則我就會呆在那屍骸堆積成的山頂，這壹點我早有準備。”
　　烏恩打個寒顫，趕緊又喝了口酒。
　　“烏恩。”
　　“嗯？”
　　仆固的聲音很嚴肅，烏恩側臉……
　　“告訴妳的麾下，明人將會殺光他們，為死在撒馬爾罕的明人報仇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