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41章 落日照大旗

　　興許是吃了方醒的良藥，下午朱棣難得睡了個好覺，沒有咳嗽。
　　運送糧草的隊伍來了，可卻沒見到朱棣，由朱瞻基和薛祿出面接收了。
　　方醒沒露面，他在做晚飯。
　　秋季的草原最為豐饒，小刀在中午發現了壹大群黃羊，得到消息後，辛老七帶著家丁們出發了，在軍營中，方醒的安全不用擔心。
　　晚上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黃羊，方醒就弄了壹大鍋面疙瘩湯。
　　菜幹泡發，方醒拿出來壹條老臘肉，這塊臘肉還是他自家做的，這次帶來了十多條。
　　溫水擦洗幹凈之後，方醒用水煮了壹下臘肉，水留著。
　　臘肉切片，大半是肥肉，在光線下看看，幾乎是透明的。
　　爆姜蒜，然後下臘肉爆炒，加水。
　　斜陽照在壹面旗幟上，竟有些蕭瑟之意。
　　落日照大旗，馬鳴風蕭蕭。
　　沒有鍋蓋，方醒就加了幾根柴火，然後退後壹步，看著遠處披著彩霞歸來的家丁們。
　　縱馬是什麽感覺？
　　大抵就像是以後的飆車吧。
　　可要想縱馬，最好的地方還是草原。在這裏妳能感受到什麽是壹望無垠，仿佛壹輩子都跑不出草原。
　　風中傳來了家丁們的歡呼聲，方醒負手而立，看到李嘉也在，他的臉上難得的帶著笑容。
　　方三的陣亡對大家都是個打擊，可方醒卻會把那個打擊深藏心中，在以後的歲月中慢慢打開，慢慢的消磨。
　　人馬帶著壹股風停在了前方，辛老七等人的馬背上都帶著黃羊。
　　“老爺，那群黃羊少說三百頭，只是想著您說過要留種，所以咱們就只弄了十頭。”
　　方醒看了看，都是肥羊，就說道：“陛下那裏送壹頭，楊大人和薛大人那裏壹人送壹頭，剩下的咱們自己慢慢整。”
　　李嘉問道：“山長，太孫殿下呢？”
　　方醒看了看鍋裏的臘肉，說道：“他啊，他自然會聞著味就來了。”
　　辛老七帶人去送羊，先到朱棣那裏，王福生看到後幾乎口水都滴下來了。
　　“嘖！這羊烤了吃最好，壹定要有香料，否則那味道重的很。”
　　辛老七把黃羊放下道：“陛下的身體還不能吃大葷，妳們自己弄。”
　　王福生想再要些香料，可拿人手短，張不開嘴。
　　辛老七可不會管這些，接著又送了楊榮和薛祿。
　　等回到方醒那邊時，面疙瘩湯已經好了，而朱瞻基果然就在，和賈全壹人捧著個大碗唏哩呼嚕的吃的暢快。
　　“這面疙瘩吸收了臘肉的香味，還有那個菜幹去油膩，嘖嘖！醋也加的恰到好處。”
　　這是賈全北征以來吃的最舒坦的壹次，不停的贊美著方醒的手藝。
　　辛老七等人回來了，自己拿了大碗盛滿了疙瘩湯，然後蹲在壹邊，吃的比賈全的聲音更大。
　　“辣椒才是恰到好處。”
　　朱瞻基吃了壹半，準備休息壹下再吃。
　　方醒咬了壹口蒜，辣的舌頭發痛，就趕緊呼嚕了壹口面疙瘩，舒坦的道：“酸甜苦辣鹹，我獨喜歡辣和鹹，缺壹不可。”
　　朱瞻基說道：“其實甜食還是有其可取之道，偶爾吃吃無妨。”
　　方醒指指他的肚子，說道：“甜食就像是江南的煙雨，而辣卻是大漠孤煙直，馬鳴風蕭蕭。”
　　朱瞻基蹲著有些難受，肚皮憋著了。他起身道：“不是說甜食可以讓人感到幸福嗎？”
　　這是方醒說的話，是為了交趾的甘蔗地找借口。
　　方醒吃完面疙瘩，他把那頭剝洗幹凈的黃羊放在大鍋裏，然後開刀花，最後用壹碗調制好的材料慢慢的抹在黃羊的身上腌制。
　　“幸福是好，可物極必反，老天爺自然有它公平的壹面，妳得到了什麽，必然會相應的失去些什麽。”
　　方醒去洗了手回來，這幫子家夥都吃好了，兩眼放光的在盯著鍋裏的黃羊。
　　“晚點吃，不然不進味。”
　　篝火點起來，方醒和朱瞻基在周圍散步。
　　夜間在草原散步其實不是個好主意，那蚊子瘋狂的能讓妳懷疑人生，所以這也是朱棣剛生病時方醒有些擔心的原因所在。
　　哪怕是弄了驅蚊的藥水塗在了裸露的肌膚上，可兩人也扛不住蚊子嗡嗡嗡的聲音，最後還是回到了火堆邊。
　　“把羊架上來。”
　　方醒只吃了壹小碗面疙瘩，有些餓了。
　　“自己做主的感覺怎麽樣？”
　　“不怎樣。”朱瞻基說道：“千頭萬緒，這還只是幾萬軍隊，若是換做壹個國家，那真是讓人頭痛。”
　　“慢慢會好的。”
　　方醒鼓勵道，朱棣這幾天突然撒手了，讓楊榮和薛祿有事去找朱瞻基稟告處置。
　　三萬多人的大軍，每日的事情能有多少？大多都被楊榮和薛祿解決了，到朱瞻基那裏的只是稍微大些的事情。
　　“我知道他們都在看著我，都在看著我怎麽處置這些事情，是否堅定，是否威嚴，皇爺爺肯定也在看著。”
　　“所以我不能軟弱，必須要端著，要展露皇家的威嚴……可是很累啊！”
　　朱瞻基有些牢騷，可臉上卻帶著笑意。
　　“妳就作吧，得意就得意，何必遮掩。”
　　黃羊架上來，嗤拉壹聲，火焰陡然壹盛。
　　朱瞻基面帶憂郁的道：“我知道皇爺爺是什麽意思，可我卻不想。”
　　朱棣這次生病，大抵是有了些危機感，所以迫不及待的就想培養朱瞻基。
　　可朱高熾呢？
　　父與子，壹個經常被斥責打擊，壹個受寵。
　　這樣下去怎麽回轉？
　　方醒也憂郁了，看到周圍沒人，就悄然摸出壹瓶白酒，說道：“妳少喝點，免得被人聞到了不穩重。”
　　北征軍中除非是朱棣發話，否則不可飲酒。
　　不過朱瞻基真要喝酒也不會有人說什麽，只是難免對形象不利。
　　朱瞻基情緒陡然低沈，和方醒壹樣的嘆息著。
　　這是個很難打開的結，目前看來無事，很正常，可以後呢？
　　家丁們不能喝，方醒和朱瞻基壹人倒了壹小碗，慢慢的品味著。
　　夜色蒼茫，家丁們吃了些羊肉後就回去了，把地方留給方醒和朱瞻基。
　　兩人默默的吃著羊肉，喝著白酒，各自想著心事。
　　方醒把碗放在地上，突然哼唱著壹首悠揚的歌曲。
　　“……這就是……”
　　朱瞻基也放下碗，雙手抱膝，出神的聽著。
　　壹曲唱完，朱瞻基嘆息道：“德華兄這是為蒙元人譜了壹曲嗎？”
　　方醒搖搖頭：“有感而發罷了，可惜長調不會。”
　　“不錯。”
　　聽到這個聲音，方醒和朱瞻基趕緊起身，然後雙雙請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