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 火攻

　　沈沈的夜色中，陳慶凝視著谷口，或許谷口的金兵主將也在遠處凝視著關城。
　　“指揮使覺得金兵會用奇兵嗎？”楊元清走到他身邊問道。
　　陳慶擡頭看了看黑黝黝的山體，點點頭，“我來關城的第壹天就有這個擔心了，如果敵軍從我們頭頂發動攻勢，我們該如何應對？”
　　說到這，陳慶回頭對楊元清道：“就算高空墜物我們也能躲閃，我擔心的是敵軍切斷水源，動員士兵們，尋找壹切容器裝水，從現在開始，除了喝水做飯和治療傷員，其他用水都全部停止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陳慶的擔心並沒有錯，次日下午，壹名士兵飛奔而來，遠遠大喊道：“指揮使！指揮使！”
　　陳慶走出房門，“怎麽回事？”
　　“您最好去看壹看，山洞那邊。”
　　陳慶帶著都頭們來到了儲水山洞，陳慶伸手觸摸長滿青苔的石壁，水流已經沒有了，而另壹側流入石縫的泉水也已斷流。
　　“什麽時候發現的？”
　　“就是剛剛發現，立刻通知了指揮使！”
　　陳慶點點頭，對羅甘道：“看來妳的判斷是對的，敵軍確實在我們頭頂上動手了。”
　　“卑職建議倉庫要轉移，距離石壁太近了，很容易遭到攻擊！”
　　羅甘話不多，但每壹句都能說到點子上，不過現在先要解決水的問題，陳慶又回頭問楊元清，“士兵們有儲存水嗎？”
　　“昨晚就開始了，所有的容器，甚至包括暫時用不到的頭盔也用來儲水，昨晚水池都快舀幹了！”
　　陳慶見水池已經重新註滿，他壹顆心稍稍放下。
　　就在這時，只聽外面壹陣騷動，有士兵大喊：“又來了！”
　　陳慶帶著將領們向洞口走去，剛到洞口，只見頭頂上落下壹個烈焰熊熊的大火球，大小如壹個磨盤，重重砸在倉庫的屋頂上，又彈飛出去，遠處地上有兩個正在燃燒的火球。
　　其中壹個火球‘嘭！嘭！’連續炸開了，聲音巨響，火焰迸射，壹股黑煙騰空而起。
　　“是火蒺藜！”
　　將士們都驚呼起來，他們太熟悉了，是火藥武器中的蒺藜。
　　楊樺走上前撿起壹枚黑色的顆粒遞給陳慶，陳慶接過這顆沈甸甸的鐵蒺藜，很像壹顆小刺梨，只不過尖刺更細更長，人踩中就會刺穿鞋底。
　　“這就是鐵蒺藜！”
　　楊樺沈聲道：“是我們西軍對付西夏騎兵的利器，主要是用來對付戰馬，用紙包火藥炸開後拋灑，不過這鐵蒺藜呈黑色，上面沒有淬毒。”
　　“如果淬毒會怎麽樣？”陳慶又問道。
　　“淬毒很麻煩，被壹兩顆射中倒問題不大，如果被射中多了，輕則傷殘，重則喪命！”
　　旁邊楊元清補充道：“並不是金兵心慈手軟，沒有淬毒，應該是他們帳中沒有火藥匠，無法重新炮制，只能直接使用繳獲的宋軍火器。”
　　這時，頭頂上又拋下兩個大火球，但這壹次火球沒有捆緊，落地後便砸散了，燃燒的火布拋灑壹地，裏面的火蒺藜都沒有爆炸。
　　頭頂上的金兵也發現出了問題，便停止了拋下火球，士兵們小心翼翼上前，收集到二十個沒有燃爆的火蒺藜。
　　“指揮使，壹共有二十枚火蒺藜。”
　　火蒺藜如拳頭大小，用皮紙制作，上面有壹根用來拋射的細繩，陳慶來不及仔細研究，便吩咐鄭平道：“帶十幾個弟兄把鐵蒺藜收攏起來，別踩著了！”
　　“遵令！”鄭平飛奔而去。
　　陳慶又對羅甘道：“現在撤離倉庫物資來不及，妳帶士兵用石塊把所有倉庫門都砌封，不要讓大火燒著門了。”
　　“卑職明白了！”
　　敵軍用火攻的意圖很明顯，就是想點燃並燒毀倉庫，鐵蒺藜是想傷及救火的士兵，可惜想得挺好，但現實卻很蒼白，倉庫都是用石頭砌成，只要倉庫門不被大火點燃，敵軍用火攻毫無意義。
　　鄭平帶領士兵很快收集到壹百七十多枚很小的鐵蒺藜，還有二十幾枚沒有點燃的火蒺藜。
　　鄭平將壹堆用布包著的鐵蒺藜放在桌上，滿臉瞧不起這種火器。
　　“依我看，這種火蒺藜就是虛張聲勢，其實卵用沒有，必須要先把烙鐵燒紅，烙鐵捅進去點燃裏面的火藥，然後再甩出去，最多甩七八丈遠，壹只火蒺藜中只有八顆小鐵蒺藜，妳說多麻煩，我還不如用手直接抓壹把鐵蒺藜灑出去。”
　　北宋時期還沒有發明導火索，所以點燃火器壹直是件麻煩事，而且在戰場上只起到壹種輔助作用，不能直接殺傷敵軍，所以各種火器發明了很多年，壹直就是壹種雞肋的存在，剛開始靠爆炸聲、濃煙和火光唬住了遼軍和西夏軍，但大家習慣以後，宋軍的火器就根本阻擋不了遼兵和金兵的進攻。
　　除非是壹桶火藥發生燃爆，那種氣浪和沖擊波確實有壹定的殺傷力，可是成本不合算，火藥更多是時候是用來助燃，而不是爆炸。
　　楊元清看了看火器，對陳慶道：“其實我們更應該關註敵軍在山頂上的活動，他們不光斷了我們的水源，會不會夜裏爬下山崖？我更擔心敵軍繞到南面去，向南城發動進攻！”
　　“妳說得對，我們必須要有所防備！”
　　這時，遠處傳來了低沈的號角聲，陳慶臉色壹變，敵軍又要發動進攻了。
　　山谷內發出轟隆隆的巨響，不多時，十幾名健牛拖拽著五架大型投石機，這種投石機是由金兵工匠們連夜組裝而成，投石機高達壹丈，長長的拋竿長達三丈，可將五十斤的重物拋出兩百步遠。
　　每架投石機需要二十余人操縱，後面還跟著數十輛騾車，滿載著各種攻城的物資。
　　兩千偽軍和壹千女真騎兵列隊而行，今天的進攻主將是壹名女真千夫長，叫做完顏赤木，是完顏烏魯的心腹大將，善於用器械攻城。
　　不多時，五架大型投石機在兩百步外壹字排開，每架投石機的兩側各放壹面巨大的擋板，擋板厚達三寸，上面還用兩層厚厚的熟牛皮覆蓋，即使宋軍使用床弩或者神臂弩也未必能射穿它。
　　巨大的壓力籠罩在關城上，面對五頭巨獸壹般的投石機，宋軍壹時間竟然無計可施。
　　陳慶註視片刻，隨即令道：“命令射虎手射擊投石機上捆綁的皮帶！”
　　捆綁皮帶或許是投石機的軟肋，但想射斷它，又談何容易？
　　投石機吱吱嘎嘎拉開了，‘嘭！嘭！嘭！’
　　連續發射了，五個黑點騰空而起，向從城頭呼嘯著飛來。
　　“快蹲下！”楊元清大喊。
　　城頭上士兵紛紛臥倒，砰！砰！巨大的投石砸中了城墻和城頭，發出壹片木頭的碎裂聲。
　　“不對！不是巨石。”
　　陳慶壹回頭，只見壹只大木桶完全碎裂了，只剩下兩根鐵圈，濃黑的火油流滿了壹地，城頭、城墻上和城頭，到處都是潑濺的火油。
　　“不好，敵軍要用火攻！”
　　陳慶大喊壹聲，金兵的第二輪進攻來了，是五只巨大的火球，在空中熊熊燃燒，攜帶著煙火向城頭飛來。
　　火球砸中城頭，立刻碎裂成漫天的小火團，四下拋灑，還有點燃了火藥小包，使火勢更加熾烈。
　　“轟！”城頭燃燒起來，士兵們紛紛躲閃……
　　陳慶望著敵軍的第三輪進攻投擲而來，竟然還是木桶，他當即立斷大喊道：“全體士兵撤下城頭！”
　　士兵們沿著甬道向城下奔去，投擲而來的五只木桶內有火油，也有助燃的火藥，使城上城下的火勢更加兇猛，漸漸將城頭吞沒了。
　　這是關城內的士兵也大喊起來，原來山頂上的金兵也拋下了壹只只裝滿火油的大木桶，還有混合著火藥的火球，跟著拋扔下來……
　　不多時，整個箭筈關內外陷入壹片火海之中，火焰滔天，濃煙彌漫，聲勢駭人，外面喊殺聲震天……
　　“指揮使，我們恐怕抵擋不住了，撤退吧！”幾名都頭臉色都變了。
　　“不！”
　　陳慶眼睛裏赤焰飛騰，火光沖天，但他的目光卻異常堅定，搖搖頭道：“除非我們全部戰死，否則女真人休想殺進關城壹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