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歷史軍事

  重回大唐,爭霸天下   天寶五載,大唐建國已過百年,經歷的近數十年的治國,已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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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五十六章 裴家大壽(下)

天下 by 高月

2018-6-25 18:18

  經過裴家人幾天緊張的籌備,時間便漸漸到了裴寬七十五歲壽辰的日子,五更時分,李慶安便來到了裴府,此時,裴府上下已聚集了從大唐各地趕來祝壽的裴氏子弟數百人,其中從河東祖地趕來裴家子弟便有兩百余人,裴府上下熱鬧異常。
  但他們是主人,長安各坊趕來賀壽的大唐高官以及名門世家才是客人,所以裴氏子弟們便被組織起來,迎接客人、安排馬車、清掃垃圾、搬擡重物,總之每壹個人都有自己任務。
  天不亮,大家便起來開始進行最後緊張忙碌了。
  裴寬的壽禮在裴府大堂裏舉行,這是壹座足以容納數千人的大堂,氣勢宏大,此時天還沒有完全亮,大堂的燈籠已經熄滅了壹半,光線顯得有些昏暗,壹百名裴家子弟正忙碌地布置會場,幾千張矮桌已經擺好,每張矮桌可坐兩人,桌上已經擺上了鮮花和果蔬,上面還沾著清晨的露珠,這次裴家的菜肴將有長安最著名的十家大酒肆提供,菜肴將在中午時分陸續送到,而此時裴家要先進行會場的布置。
  李慶安從忙碌的大堂中穿過,在大堂前臺的墻上,張貼了壹個巨大的用金箔制成的‘壽’字,下面擺滿了各種壽桃、壽面以及壹座白玉雕成的百子祝壽屏風,在屏風前面擺放著壹只寬大的圈椅,這將是裴寬的座椅,雖然唐人的習慣是席地跪坐,但中唐時椅子已經從西域傳入,宮廷和許多富貴人家都使用了圈椅,裴寬身體虛弱,很難跪坐,因此寬大的圈椅正好適合他,在裴寬主位的兩側也同樣擺了七張圈椅,這是給七個壽禮籌備人所坐,其實也就是裴家的七個核心人物,此時,壹個年輕的女子正在鋪設裴寬的座位,正是裴遵慶的孫女裴婉兒,她做得是如此專註,以至於李慶安走近了,她都沒有發現,坐墊是三張上等的羔羊皮,為了讓裴寬坐得盡量軟和舒適,羔羊皮上面再鋪上壹張柔軟雪白的白狐皮,這張名貴的狐皮是裴寬當範陽節度使時契丹人送給他的禮物,已經過去幾十年,白狐皮依舊光鮮如新,椅背上卻鋪了壹張黑豹皮,正是這張黑豹皮吸引了李慶安的註意。
  裴婉兒正彎腰小心地整理黑豹皮,她忽然若有所感,壹回頭,見壹個男子站在她身後,嚇得她‘啊!’輕呼壹聲,慌忙走開,她這才看清楚是來人是李慶安,頓時驚疑似的略呆了壹呆,同時臉上飛過了壹抹紅暈,壹雙大眼睛眨了幾眨,深深地吸了口氣,她似乎已經鎮靜下來了,很靦腆地對李慶安壹笑。
  “李將軍,妳有事嗎?”
  李慶安指著黑豹皮,歉然笑道:“我是想看這張黑豹皮,讓姑娘受驚了。”
  “沒有關系!”
  裴婉兒向旁邊退了壹步,將位子讓給了李慶安,李慶安慢慢走上前,輕輕撫摸著這張黑得發亮的豹皮,柔軟的皮質使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栗樓烽戍堡,冰封的淩山,壹個初到大唐的戍堡新丁,時間在這壹刻仿佛倒流了,使李慶安沈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中。
  壹旁的裴婉兒沒有打擾李慶安的沈思,她手中還拿著壹幅金黃色的緞布,在布置完椅子後,她需要用緞布將椅子蓋上,她站在壹旁,好奇地打量著沈思中的李慶安,她聽大祖父說過,這個男子是大唐最強勢之人,連皇帝都害怕他。
  可是他哪裏強勢了?裴婉兒絲毫感覺不到李慶安的強勢,他的舉止是那麽彬彬有禮,笑容溫文爾雅,聲音低沈而柔和,他簡直就是壹個飽讀經文的讀書人。
  裴婉兒從十歲起便不斷聽大人提起這個人,六年來,他的英雄事跡、他的軼聞奇事,總是在她的族姐之間流傳,他率軍擊敗了大食人,他將回紇人趕回草原,後來他成婚了,婚禮盛大,各種各樣的傳聞使李慶安在她心中成了壹個高不可及的人物,他仿佛就是雲端上的壹尊神,在她心中充滿了神秘和敬畏。
  但此刻,李慶安就在她眼前,這個在大唐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就站在她面前,她甚至看到了他額頭上的那道長長的傷疤,她的兩個堂姐曾經打賭,他額頭上的傷疤是月牙形還是北鬥形,現在她看到了,既不是月牙形也不是北鬥形,而是壹道細細長長的傷疤。
  這時,裴婉兒感覺到李慶安的炯炯目光向自己望來,她心虛地低下了頭,心中怦怦直跳,就像做了壞事被當場抓住壹樣,過了壹會兒,她偷偷又看了壹眼李慶安,這才發現他並不是在看自己,他在看自己身旁的白玉屏風,裴婉兒緊張的心才微微落下,可心中又平添壹絲沮喪。
  “姑娘,可知這黑豹皮是從哪裏得來?”
  聽李慶安問自己,裴婉兒的心不由又緊張起來,她慌亂地搖搖頭道:“這是我大祖父的心愛之物,將軍如果喜歡它,可以問壹問大祖父,他對將軍很推崇,說不定他就會送給妳。”
  “姑娘想到哪裏去了,我怎麽會想要裴閣老的心愛之物。”
  李慶安笑道:“我不是想要這塊黑豹皮,而是這塊黑豹皮當年就是我所獵,觸物思故,讓我想起了壹些當年的事情。”
  裴婉兒壹楞,她立刻掩口笑道:“原來它是李將軍打獵得來的。”
  李慶安見她笑得怪異,便不解地問道:“怎麽,不相信是我打的獵物嗎?”
  “不!不!”
  裴婉兒慌忙擺手道:“我不是這個意思,是今天上午……”
  後面的話裴婉兒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。
  “今天上午怎麽了?”李慶安笑著問道。
  “那我說了,李將軍可別生氣。”
  李慶安壹擺手道:“妳說就是了,我怎麽會對姑娘生氣。”
  裴婉兒克制住臉上的笑意,道:“今天上午,大祖父把這塊豹皮給我,他說打獵這只豹子的人事天底下最蹩腳的獵手,這麽珍貴的黑豹皮居然被射了個大洞,簡直是糟蹋珍寶,他若找到這個獵手,非要好好教訓他不可。”
  李慶安啞然失笑,道:“這也是我很遺憾的事,本來這只豹子是被我掐得半死,再壹刀捅在它心臟上……”
  “啊!”裴婉兒低呼壹聲,用手掩住了心口,眼中露出了害怕的神色,“李將軍,這太殘忍了。”
  “可是我若不殺死他,我就會被它咬死,當時得到的是壹張完整的黑豹皮,可惜在酒肆被人壹箭射穿。”
  李慶安撫摸著那個小小的箭洞,雖然已經被補起來了,但仍有很明顯的瑕疵,他不由又想起了當年拔煥城的那個刁蠻的小娘,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?
  李慶安暗暗嘆了口氣,便對裴婉兒笑道:“老爺子那邊我會投案自首,姑娘繼續忙吧!我不打擾妳了。”
  說完,李慶安便向內院走去,走了幾步,他又停住腳回頭問道:“妳叫裴婉兒,對嗎?”
  “嗯!”裴婉兒紅著臉點了點頭。
  “名字很好聽。”
  李慶安笑了笑,自言自語道:“李林甫是幾時和老對頭和解了?”
  便轉身走了,裴婉兒望著他的背影,半天也不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。
  就在李慶安和裴婉兒說話之時,裴遵慶卻站在不遠處的另壹扇屏風後,註視著他們二人,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得意,他看出了李慶安對自己的孫女婉兒有那麽壹點意思,而這正是他所希望的。
  裴遵慶是壹個非常務實之人,他不像裴寬那樣熱衷佛教,也不像裴旻專註於政務,他更看重家族的發展,現在裴家在朝廷的地位已經上升到了壹個相當高的程度,他是門下侍郎,而裴旻是中書令右相,這種壹個家族既占據門下省高位,又掌握了中書省大權的情況,是極其少見的,可以說,裴家已經走到了壹個頂峰,但裴遵慶依然不滿足,因為現在的朝廷是大唐建國以來國勢最薄弱的時刻,所能控制的地方不過是關中、關內道、河東道和河南道四個地方罷了。
  而朝廷中有監國、有強藩,裴家的權力要大大地打個折扣,裴遵慶想到的是以後,當大唐重新統壹,國力又重新恢復到最強盛之時,裴家的地位又如何?能不能全面超越崔家。
  超越崔家壹直是裴遵慶最關心之事,為此,他必須要給裴家找壹棵大樹,讓裴家能得到這棵大樹的依靠,能得到這棵大樹的樹蔭,當李慶安進城第壹天,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像宰壹只雞似的殺了孟雲時,他便認準了李慶安這種殺雞儆猴的風格,李慶安無疑就是這棵最適合大樹。
  他也看出了李慶安想拉攏世家的急切,他懂李慶安的野心,裴遵慶不由想起《戰國策》之言:
  濮陽人呂不韋賈於邯鄲,見秦質子異人,歸而謂父曰:“耕田之利幾倍?”
  曰:“十倍。”
  “珠玉之贏幾倍?”
  曰:“百倍。”
  “立國家之主贏幾倍?”
  曰:“無數。”
  曰:“今力田疾作,不得暖衣余食,今建國立君,澤可以遺世,願往事之。”
  在李慶安急於得到世家支持之時,他為什麽不效呂不韋加倍資之?
  裴遵慶背著手走到了孫女裴婉兒面前,裴婉兒見祖父到來,盈盈行禮道:“婉兒向祖父問安!”
  裴遵慶壹擺手,微微壹笑道:“婉兒是不是不明白李慶安最後那句話的意思?”
  裴婉兒點了點頭,“孫女確實不明白。”
  “不僅妳不明白,恐怕朝廷中絕大多數官員聽了這句話都會壹頭霧水,妳知道為什麽嗎?”
  裴婉兒茫然地望著祖父,她壹點也聽不懂,裴遵慶輕輕撫摸黑豹皮,嘆了口氣道:“因為這塊黑豹皮曾是李林甫的心愛之物,他彌留前命兒子把這塊豹皮給我,請我轉贈給妳大祖父,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,李林甫壹生中有幾個大對頭,妳大祖父就是其中之壹,李林甫臨終前請我把這豹皮送給妳大祖父,就是想與裴家和解,只不過我從沒有告訴妳大祖父,這塊豹皮是李林甫所贈,李慶安最後壹句話,說的就是這個意思。”
  裴婉兒這才明白過來,她低聲嘆道:“原來他隨便說壹句話,就這麽有深意。”
  裴遵慶瞇著眼笑了,他的孫女似乎也對李慶安有那麽壹點意思,現在還不是時候,他也不說破,便吩咐道:“黑豹皮和白狐皮都暫時不鋪,妳先收好,等第壹撥客人來了以後再鋪上去。”
  “是,孫女明白。”
  裴遵慶看了看大堂外,天色已亮,應該有性急的客人先來了。
  ……
  太陽已經從長安宏偉的東城墻上露出了臉,射出道道金光,像是在大聲的歡笑,藐視著那層淡霧不堪壹擊,蔚藍色的天空上,沒有壹絲雲彩,越發顯示它的深邃無邊。
  靖善坊內已經熱鬧起來,十幾名裴家子弟趕著牛車,將壹袋袋用紅布包著的壽禮送給坊內的每壹戶人家,每壹個紅袋中有壽桃兩個,壽酒壹瓶,以及三百文錢,這既是給鄉親的心意,也是壹種賠禮,今天裴府面前的大路將臨時封閉壹天,用來停放客人馬車,裴家的厚道知禮引來了坊中民眾的壹片贊譽之聲。
  爆竹也燃響起來了,‘呯嘭!’聲震耳欲聾,壹大群孩子捂著耳朵在火堆前蹦跳,第壹輛客人的馬車正緩緩地駛進了靖善坊,這是裴家的第壹個客人。
  壹名放爆竹的裴家子弟立刻飛奔進府去稟報,片刻,裴遵慶和裴谞壹起出門來迎接,馬車在裴府門前停下,第壹個趕來的客人竟然是韋滔。
  韋氏家族曾在長安各大世家中僅次於裴家,排名第三,但幾次沈重的打擊使韋家漸漸衰落下去,壹次是天寶年間的韋堅案,在各地為官的韋家子弟大多被清理,第二次便是李亨東宮罷免案,韋滔和韋渙雙雙被免職,雖然韋見素後來還擔任過相國,但李豫在罷免楊國忠的勢力中,韋見素也被罷免,後來又被任命為兵部左侍郎,而李亨上臺後,根本不念舊情,也不考慮韋家為他做出的犧牲,甚至他從前被迫出家的韋妃也不去看壹眼,讓韋氏家族上上下下都十分寒心。
  韋滔雖然沒有職務在身,但他還有散官頭銜,正三品的金紫光祿大夫,又曾是太子少師,地位尊貴,加上他是韋氏家族的族長,因此他的到來受到了裴家的禮遇。
  “想不到第壹個到來的客人居然是韋兄!”
  裴遵慶哈哈大笑地迎了上來,和韋滔親熱地擁抱了壹下,韋滔也笑道:“以裴韋兩家的交情,裴閣老過壽,我怎敢不第壹個來。”
  韋家和裴家的關系非常不錯,聯姻極深,裴遵慶去世的妻子就是韋家之女,當然,韋滔這麽早來,也並不是因為韋家和裴家的關系,他是另有目的,他眼壹瞥,看見了李慶安的馬車停在壹旁,心中暗暗高興。
  他早早到來,是想來找李慶安談壹談,前幾天,李慶安親自給他送請柬,不料他正好不在家,弟弟韋江替他收了請柬,這件事讓韋滔壹直後悔,如果他知道李慶安來,他絕對不會離開家門壹步。
  韋滔當年在揚州和李慶安打過交道,還結下壹段仇怨,當年李慶安剛到揚州被刺,便是韋滔的壹手策劃,他是受女婿棣王李琰的指使所為,盡管他壹直為此事耿耿於懷,但後來李慶安時和他關系也頗好,還在他府上借酒勁砍了壹張桌子,揚州之事似乎也淡化了。
  這時,李慶安也快步走了出來,老遠便拱手笑道:“原來是韋少師,前幾天我去府上送請柬,妳正好不在。”
  “讓殿下白跑壹趟,韋滔心中不安,今天早點來,也是想向大將軍道歉,順便想敘敘舊。”
  李慶安自然明白韋滔想敘舊言外之意,便笑道:“正好我也無事,我們壹起說說話,談壹談揚州之事。”
  他又對裴遵慶笑道:“裴侍郎,這第壹個客人,就我來接待了。”
  “呵呵!大將軍盡管隨意!”
  ……
  李慶安是籌備組成員之壹,也算是裴家的半個主人了,他將韋滔請進了小客房,兩人分賓主落座,李慶安的親兵給他們上了茶,這時,韋滔忽然站起身,向李慶安深深行壹禮道:“我先要向大將軍賠罪!”
  李慶安連忙擺手笑道:“這有什麽好賠罪的,韋少師臨時有事出門,我又沒有事先約好,應該是我道歉才對。”
  “不!”韋滔搖了搖頭,“我說的不是前兩天送請柬壹事,我是為當年揚州刺殺大將軍壹事而賠罪。”
  李慶安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,“原來揚州驛館刺殺案是妳所為!”
  那件事壹直是李慶安心中的謎,他剛到揚州便遭遇了刺殺,壹直沒有查明兇手,此事有些不了了之,直到現在,李慶安才明白,原來是韋滔所為,他當時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。
  韋滔嘆了口氣,誠懇地說道:“我與大將軍無冤無仇,那件案子也是被棣王李琰所強迫,包括後面去搶黃金,也是棣王的命令,這件事過去了多年,但壹直讓我耿耿於懷,不說出來,我恐怕此生都不得安寧。”
  說完,他竟跪了下來,向李慶安磕了壹個頭,痛苦道:“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,大將軍雖然逃過壹難,但也險些被我所殺,我不敢懇求大將軍原諒,但我確實是追悔莫及。”
  李慶安將他扶了起來,默默地點了點頭,道:“正如韋太師所言,我素來無冤無仇,韋太師也是被棣王逼迫,現在棣王也死了,冤仇宜解不宜結,那件事就過去了,我原諒韋太師。”
  說到這,他又笑道:“我記得我還欠韋太師壹張桌子,這樣,我們雙方所欠正好抵消,我們誰也不欠誰了。”
  韋滔心中感動異常,他長嘆壹聲,感慨萬分道:“大將軍的心胸寬廣,讓韋滔萬分敬仰,若大將軍不棄,我們韋氏家族願為大將軍效力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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