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壹十四章 十萬黃金

　　揚州大都督府內，韋滔正坐在案前處理公務，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，今天上午，他剛剛接到棣王，也就是他女婿的快信，雖然信中對揚州之事沒有責怪他，但他字裏行間的語氣裏卻隱隱有壹絲對自己的不滿。
　　韋滔心情很糟糕，本來他就不贊成用暗殺這種小人伎倆，上次礙不過棣王的央求，他派羅參軍對李慶安下手，結果失敗了，可現在，棣王居然怪自己辦事不力，著實令他心中壹陣惱火。
　　‘砰！’韋滔狠狠將筆摔在地上，陰沈著臉在房間裏背手踱步，壹會兒，他的氣略略消了壹些，瞥了壹眼地上的筆，不由搖搖頭把筆拾了起來。
　　這時門口傳來羅參軍的稟報聲，“韋長史，卑職有要事相報。”
　　“進來吧！”
　　韋滔重新坐回位子，門開了，士曹參軍事羅武快步走進，他躬身施禮道：“參見韋長史！”
　　“說吧！有什麽要事？”
　　羅武把門關上，壓低聲音道：“長史，我有個遠房親戚是慶王別府的人，昨晚他來我家，他告訴我，慶王有十萬兩黃金下落不明，慶王幕僚閻凱正四處尋找，就在揚州附近，韋長史，妳看我們要不要……”
　　韋滔冷笑了壹聲，問道：“妳那個親戚在慶王別府中做什麽？”
　　“他是廚房裏的管事。”
　　“哼！壹個小小的廚房管事就能知道十萬兩黃金的事情？羅參軍，妳是被人利用了。”
　　羅參軍壹呆，“長史的意思是說，是那閻凱的刻意安排？”
　　“當然是！李俅押運壹百多船的財寶北上，把慶王在江淮的武士基本上都帶走了，那閻凱人手不足，便想利用我來幫他尋找，他打得如意算盤以為我看不透嗎？”
　　“可是，我們為何不能將計就計呢？”
　　韋滔心念轉動，這倒也是，如果自己能把這十萬兩黃金弄到手，棣王那邊也可以交代了。
　　“嗯！妳說得也有道理，好吧！這件事就交給妳，記住了，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到上次刺殺是我們做的。”
　　“卑職明白，卑職這就去！”
　　羅參軍匆匆走了，韋滔又提起筆，‘十萬兩黃金’，他自言自語，眼睛漸漸地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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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春雨霖霖，密集的雨絲仿佛針尖般的細小，整個江淮平原都籠罩在煙雨迷蒙的雨霧之中，江都南市內，李慶安的心腹賀嚴明正帶著兩名手下東張西望，“妳們的眼睛給我瞪大壹點，不要去看女人，給我快些找到銅器商鋪。”
　　他壹邊下令，目光卻偷偷轉向酒肆門口招客的美貌胡姬，心癢難按，又令道：“我的腿在上次小勃律之戰中受傷，壹到陰雨天就疼痛，我要休息壹下，妳們去找銅器鋪，找到了來酒肆叫我。”
　　兩名軍士心中鄙夷，只得無可奈何去了，見手下走遠，賀嚴明立刻跑向酒肆，眉開眼笑道：“小美人，我來了。”
　　“喲！軍爺來了，快點請進。”
　　賣酒胡姬眉目傳情，親熱地挽著他的胳膊進了酒肆，“軍爺要不要喝幾杯高昌葡萄酒？”
　　賀嚴明捏壹把她的臉笑道：“只要妳肯陪我喝酒，喝多少杯都行。”
　　酒肆裏頓時傳出胡姬銀鈴般的笑聲，“軍爺壞死了，居然調戲人家。”
　　賀嚴明剛坐下，還沒來得及點酒菜，他的兩個手下便跑來了，“校尉，酒肆的隔壁就是銅器鋪。”
　　賀嚴明呆了壹下，笑罵道：“奶奶的，想喝酒就明說，餵！再叫兩個小美人來，軍爺我心中痛快，賞錢少不了妳們。”
　　兩個士兵嘿嘿壹笑，也坐了下來，“跟著軍爺辦事就是痛快，有酒喝，還有胡姬陪酒。”
　　喝了半個時辰的酒，賀嚴明付了酒錢和賞錢，心滿意足地來到隔壁銅器鋪，這是壹家大鋪子，裏裏外外擺滿了各種銅器，由於銅是鑄錢的原料，因此價格相對昂貴，普通的家居用品，比如銅鏡、銅盆，八九斤重，就要賣到壹貫錢，而屬於工藝品的銅器，比如佛像，銅花銅樹等等，這些價格就更貴了。
　　賀嚴明走到銅鋪錢，便有壹名夥計上前笑道：“軍爺要買銅器嗎？”
　　賀嚴明臉壹仰，傲慢道：“我要的量很大，妳這裏可有？”
　　“有！有！我家東主有三家銅器鋪，我們店裏就有幾百件，倉庫裏還有更多，軍爺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　　賀嚴明比出壹根指頭道：“我要壹千件，今天就要。”
　　‘壹千件！’
　　夥計的眼睛瞪圓了，他立刻回頭喊道：“掌櫃的，有大客人上門了。”
　　壹名中年男子跑了出來，夥計在他耳邊低語幾句，掌櫃眼睛壹亮，立刻彎腰陪笑道：“軍爺，請裏面坐。”
　　掌櫃把賀嚴明請進裏屋，又讓人上了茶，這才問道：“不知軍爺要壹千件什麽樣的銅器？”
　　“各種銅器都要壹點，尺寸不要太大，其中寺院用的銅器要四百件，送到我指定的地方。”
　　賀嚴明取出壹張紙，遞給掌櫃道：“就是這兩個地方，會有人來接貨，當場錢貨兩清。”
　　“好的！我這就準備，不過壹千件銅器要雇十幾艘船，運費很大，軍爺能不能先付點頭錢給我。”
　　“沒問題！”
　　賀嚴明從皮囊中取出兩餅銀子，放在桌上道：“這是壹百兩銀子，足夠妳付運費了，另外，我不要妳白天運貨，妳今天夜裏啟程。”
　　掌櫃收了銀子，笑逐顏開，“沒問題，我這就準備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這些天，揚州的局勢頗為平靜，杜泊生和錢物贓款在兩天前便已經上路，由太守盧渙親自押送入京。
　　但民間對於鹽案的議論卻開始升溫，各種說法層出不窮，在無數的說法中，對杜家財富的議論最多，杜家販賣私鹽至少五年，這中間牟取了多少暴利，便無人知曉了，但有壹種說法讓很多人都相信，那就是杜家的財富肯定沒有全部被發現。
　　慶王別府內，閻凱坐在房內仔細查看壹份份情報，這些情報都是前段時間鹽案最緊張時送來的，現在它們都成為了廢紙，但閻凱總想從裏面找出那十萬兩黃金的蛛絲馬跡，眼下他手中可以用的人不多，不可能再全面出擊。
　　閻凱拿起壹份都梁山的情報低頭沈思，這是他壹名手下盤問了幾個都梁山響馬後寫來的情報，那天晚上杜家老三運送財物準備在盱眙縣檢查所上船，但被李慶安伏擊，杜家的財物全部被攔截。
　　情報中提到了有上百口鐵箱子，但李俅從州衙倉庫搶來的財物中，並沒有鐵箱子，全部都是木箱子，難道問題是出在這裏？
　　閻凱手忙腳亂地從壹堆情報中找到了李慶安給李俅的清單，在清單最下面寫著壹行字：是夜戰鬥頗急，部分物品沈入江中，這和他們手下時候的報告也完全吻合，盱眙檢查署壹百二十條船，但那晚激戰後，只剩下壹百壹十六條船，少了四條船。
　　忽然發現這條線索，閻凱激動得渾身發抖，他站起身大喊道：“來人！”
　　壹名隨從走進來，施禮道：“先生有事嗎？”
　　“給我立即備馬，我要立刻出發。”
　　壹刻鐘後，閻凱率領十幾名隨從騎馬向江都城北疾駛而去，約壹個時辰後，另有二十幾人，在參軍羅武的率領下，也悄悄地隨尾跟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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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軍營內，李慶安正在接待壹名重要的客人，客人是從京城而來，便是李林甫的貼身侍衛長陳忠。
　　“相國的命令是杜泊生決不能進京，必須半路處理掉，我便是受命而來，請將軍派人協助我。”
　　李慶安看完李林甫的手令，還給他又便道：“既然有相國的命令，我當遵從，妳請稍等，我這就安排！”
　　他出去找到了荔非守瑜，給他說了幾句，荔非守瑜壹陣驚訝，他立刻興奮道：“這樣最好，幹掉杜泊生，那十萬兩黃金之事便不會再有人知道。”
　　“我也是這樣想，正好借這個機會除掉這個後患，妳帶十幾名弟兄協助陳忠。”
　　“我知道了，我這就去。”
　　“等壹下！”李慶安又叫住了他，“盱眙縣那邊情況怎麽樣了？”
　　“放心吧！有崔平協助，我們都布置好了，保證天衣無縫。”
　　李慶安點點頭，他剛剛接到消息，閻凱和大都督府的羅參軍先後向北而去，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，應該是去盱眙縣。
　　安排好了各個環節，李慶安輕輕松了口氣，他擡頭看了看蒙蒙細雨，已經是下午了，便立刻下令道：“給我備馬！”
　　李慶安翻身上馬，帶著幾名心腹隨從向高郵縣方向疾馳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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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和揚州壹樣，盱眙縣這幾天也是細雨蒙蒙，從早到晚，雨絲不斷，官道上人煙寥寥，河道也是壹樣，自從杜泊生鹽案暫時告以段落後，檢查署的工作明顯地輕松了，不再每船必查，綿綿夜雨中，他們更喜歡呆在屋裏喝酒賭博，十幾名衙役誰也不想出去。
　　“署正，外面好像有船來了。”壹名衙役見河面上來了幾艘小船。
　　署正瞥了壹眼，踢了壹名衙役壹腳，“秦三，妳去看看！”
　　“為什麽總是叫我去？”
　　那名叫秦三的衙役嘟囔著起身出去了，他來到河邊，用手遮住眼簾看了看，來了四艘船，船上有人影晃動。
　　“餵！妳們是幹什麽的？”
　　“瞎了妳狗眼，我們是慶王府的人。”船上有人冷冷答道。
　　衙役嚇了壹跳，連忙跑回屋舍，低聲喊道：“署正，外面船上說是慶王府的人。”
　　署正壹楞，慶王府的人怎麽會來他這裏？這時，另壹邊的壹名衙役喊道：“署正快看，那邊還有幾艘船。”
　　署正趴在窗前向外望去，夜色中，只見在河道的另壹邊也有幾艘小船，但他們並沒有動，似乎在等待著什麽？
　　他心中暗叫壹聲不妙，恐怕今晚會出事。
　　“大家聽我的，壹個個溜出去，跑得越遠越好，保住小命要緊。”
　　說完，他自己壹溜煙地從後門跑出去了，撒開腳丫子拼命向夜色中跑去，十幾名衙役也壹個跟著壹個，片刻便跑得幹幹凈凈。
　　河道中，閻凱目光緊張地盯著水面，水面起伏晃動，有人潛下去了，忽然，壹陣水花翻滾，壹名漁民浮上水面道：“老爺，下面是有幾艘沈船，船上都是鐵箱子。”
　　閻凱大喜，連聲道：“快！快撈幾個鐵箱子上來看看。”
　　漁民扯著壹根繩子又潛下去，另外兩名雇來的漁民也下水了，他們在水底翻騰，片刻，壹名漁民浮上來道：“可以了，拉繩子。”
　　閻凱搶過繩子慢慢向上拉，他激動得手直發抖，慢慢地，壹只鐵皮箱子被拉了上來，幾名隨從將箱子擡上船，擦去箱子上的水，壹人點燃壹根火把湊上前。
　　“打開它！”閻凱顫聲道。
　　‘哢！’地壹聲，鐵箱子被撬開了，隨從從裏面取出幾尊小銅佛像，“先生，都是銅像。”
　　這時，另壹只鐵箱子也被拉上來了，打開箱子，裏面則是幾個銅木魚，“先生，這裏面也是銅器。”
　　閻凱呆了半晌，他忽然想到什麽，立刻拔出匕首，在銅佛像上重重地劃了壹刀，刻出壹道深深的痕跡，裏面還是銅。
　　閻凱無力地坐下來，“怎麽回事？怎麽都是銅器。”
　　突然，那名拿火把的隨從壹聲慘叫，壹支箭射穿了他的胸膛，栽下水去。
　　周圍人驚呆了，他們忽然反應過來，壹起大喊：“有人襲擊我們！”
　　眾人紛紛臥倒，閻凱也被人按倒在船上，不過對方射出壹箭後便沒有了動靜，閻凱掙紮起來向來箭方向望去，只見黑暗中出現了幾條船，船上有二三十人，個個手執硬弩，黑衣蒙面，為首是壹名身材高大的軍官，從官署射出的淡淡燈光映在他的臉上，盡管他用黑巾蒙面，但仍然掩飾不住他眼角眉梢露出的得意笑容。
　　“羅參軍。”
　　閻凱壹眼便認出了此人，他狠狠壹拳砸在船體上，低聲罵道：“該死的混蛋！”
　　“先生，我們怎麽辦？”
　　閻凱不甘心地看了壹眼船上的銅器，只得下令道：“快！離開這裏！”
　　水中的漁民推動著小船，幾艘小船慢慢地離開了河道，向淮水駛去。
　　羅參軍見他們逃了，這才冷冷壹笑道：“這就叫螳螂捕蟬，黃雀在後！”
　　他壹揮手，令道：“下去把箱子全部撈起來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高郵縣蔡家村是位於樊良湖中間小島上的壹座小漁村，三五十戶人家，民風淳厚，家家戶戶都靠打漁為生，這裏陸路不通，只有靠船進出，由於地理位置十分偏僻，也很少有官府過來巡察。
　　大約在半個月前，在村子北面的壹處湖灣裏開始停泊幾艘小船，船上滿載著貨物，岸邊有十幾名士兵把守，誰也不敢靠近，前天晚上又來了十幾艘小船，運來了大量的銅器，裝箱堆放在岸上。
　　這天下午，壹隊船只駛入了蔡家村湖彎，村民們都已經見怪不怪，誰也不過來看熱鬧。
　　李慶安站在船頭，遠遠望著湖灣裏的幾艘小船，笑了笑，誰又能想到，這些船只裏竟滿載著慶王幾年的鹽利呢？
　　這時，岸上賀嚴明向小船揮舞雙手，“將軍，這邊！這邊！”
　　李慶安的船隊緩緩地靠岸了……
　　大約半個時辰後，所有的銅器都裝上了剛剛駛來的船上，船隊駛離了蔡家村，村民們望著船隊遠走，半月來他們壹直懸在空中的心終於放下了。
　　船上，李慶安將獨孤浩然開出的公文遞給了賀嚴明，囑咐他道：“嚴明，這次妳押運寶貨回京城，壹路要當心，不要有半點大意。”
　　“將軍放心吧！我心裏有數，絕不會誤事。”
　　李慶安點點頭，又道：“還有，若遇到檢查，態度要強硬壹點，不準任何人上船。”
　　“誰敢上船，公文上寫得很清楚，這可是給高力士的壽禮，除非他們的官當得不耐煩了。”
　　船進入了漕河，李慶安下船了，他揮揮手，“壹路順風，我很快也會回京城。”
　　“將軍，我們京城再見！”
卷四 石堡城